曹蓉蓉瞅著桌上的干凈衣裳，然后抬頭看了一眼琉璃。這幾日，她都一直照顧自己，再也不會有誰敢欺負她，更沒有人與自己爭奪飯食。今天，琉璃派人送來干凈的衣服，說是讓自己換上，可是面對這樣莫名其妙的優待，她因警覺而猶豫不決。

琉璃似乎知道了她的心思，面對她的徘徊，并不過多的盤問，而是自顧自地說起來：“蓉蓉也是個美人胚子，只是沒有好的衣裳襯托，埋沒了你的光彩。”

曹蓉蓉默認地垂首，對于自己的相貌，她可是自信滿滿。

“其實，你并不用這么戒心。”琉璃說道：“這些東西不是我賞賜的，全都是弘德夫人的一片好心好意。你不收，我也不強求，這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全都是看緣分，不合則分，你說是不是？”

“奴婢不敢。”曹蓉蓉淡漠地回應。

“當然，對于你的一切都是我代為轉告給夫人的，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琉璃突然問道。

曹蓉蓉茫然地搖頭。

“因為你聰明。”琉璃冷笑地說：“有恒心，有毅力在后宮之中活下去。就算知道他們要你死，你都不曾放棄。這樣的你，就好像當初的我。”

“奴婢只是不想就這樣白白死去。”曹蓉蓉動容地說。

“所以你才要明確自己的方向，好好地找一個主子再往上爬。”琉璃湊近她，悄聲說道：“如今這么好的機會，你如果不抓住，那我也幫不了你什么了。”

曹蓉蓉靜下心了，想了想，沒錯，她說的沒錯。這是唯一的求生機會，弘德夫人在后宮當權，如果能像琉璃一樣成為大宮女，那么從今以后也不會有人敢這般欺負自己，虐待自己。

琉璃滿意地笑道：“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著，她朝著桌子上的衣裳瞅了瞅，示意她立刻換上，然后又道：“好好裝扮一番，明日我走出內廷閣，也就是你脫離苦海之時，我可不想你這般灰頭灰臉地跟我拜見夫人。夫人喜歡的，是機靈的奴才。”

***

要說琉璃沒有私心，那也是假話。她與明玉都是宮里的老宮女了，在后宮里每年都會有宮女得到皇恩被護送出去。琉璃知道自己也是時候該出去了，面對名利，她雖然留戀，可是她懂得適可而止。服侍過那么多主子，有誰能長寵，什么人都不能保證。

雖然風光一時，可是最后留給自己的仍然是一句“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場面。皇上永遠不會只對一個女人動情，就算是夫人母憑子貴，那也是另一場血雨腥風的斗爭。她感到倦了，在看到明玉那平靜如水的面容時，她已經了然于心。自己為了一口氣爭了這么多年，到最后等待的仍舊是通過皇恩而走出宮。

也許這就是身為宮女的宿命，無論是哪里當差，都逃不過歲月的磨練，逃不過最終的流放。她淡漠地垂首，撿起地上的枯葉，暗嘆一聲。那微弱的聲響，在*里傳出凄清的回應，頓時越來越遠……

***

高煒凝重的神態嚇壞了弘訓閣里的奴才們，他們都戰戰兢兢地埋頭做事，就連韓欒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韓欒。”高煒冷聲叫道。

“奴才在。”韓欒附耳應聲。

“曹美人一天都不進食，這是為何？”

“依奴才之間，這恐怕就是思鄉了。”韓欒輕聲說道。

“思鄉？”高煒轉念一想，對了，自己怎么沒有想到她會思鄉？昨夜看到的那眼淚莫非就是思鄉？

“曹美人是何許人？”高煒問道。

“回皇上，其實有件事情也是奴才之后才打聽到的。”韓欒陰冷地說道。

“什么事？”

韓欒靠近一些，小聲說道：“奴才…奴才不敢說。”

“好了，朕要你說，你只管說就是。”高煒不耐煩地說道。

韓欒偷笑一聲，然后說道：“奴才聽說，那曹美人是青州人氏。”

“嗯。”高煒摸著手中的玉扳指，瞇著眼仔細聆聽著韓欒的回復。韓欒抿了抿嘴，繼續說道：“而且曹美人進宮也與曹氏家族有關聯。”

“曹氏？”高煒微蹙劍眉，冷峻地撇了撇嘴。

“沒錯，皇上，那曹氏正是一年前參與謀反的曹氏家族。”韓欒頓了頓，又道：“曹美人也是那個時候被張大人押解進城，后來才被貶入宮中。”

“她是曹祖庭什么人？”高煒慍怒地問。

“據說是兄妹。”韓欒說道。

“哼。”高煒吁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雙眼，不再吭聲了。韓欒自認為懂得察言觀色，可是皇上這么安靜地躺著又是何意？他有些困惑地立在高煒身邊。

當然，這樣的消息自然是先告知了弘德夫人，然后他才會選擇適宜的時間再告訴皇上。不過夫人想要的效果顯然沒有出現，怎么辦？是繼續添油加醋還是適可而止？

就在韓欒正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大殿之外想起吵雜的聲音。韓欒怕驚了圣顏，于是趕忙走出去，低聲嚷嚷：“什么人在此喧嘩？”

“你說什么人？”胡昭儀挺身出來，不屑地說道：“哼，你這個狗奴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盡然敢如此猖狂。”

“啊。”韓欒嚇得撲通跪在地上，連聲說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不知道是胡昭儀大駕光臨。”

“皇上呢？”胡昭儀冷聲喝道。

“皇上正休息著。”韓欒低著頭說道。心里卻是憤憤地咒罵這個女人，一個失寵的女人還敢在這里吵吵鬧鬧。

胡昭儀想越過身前的韓欒直接走進弘訓閣，誰知韓欒撐開雙臂，擋住她的出路，并說道：“胡昭儀，皇上正休息，如果您這么冒冒失失地闖進去，恐怕不太好吧。”

胡昭儀冷瞟一眼韓欒，悶哼地說：“我想怎樣還需要你來插足？你也不掂量掂量你算什么東西，我就是要見皇上，怎么？現在后宮嬪妃要見皇上，還得通過你這個公公？”

“奴才不敢這么說，只是皇上剛剛才批了奏章，恐怕有些困乏，所以才睡著了，如果胡昭儀就這么進去…”

“走開。”胡昭儀毫無耐心地推開韓欒，怒聲說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我見皇上不是？看你安了什么居心。”

“胡昭儀…”韓欒想追上去，豈知這個時候大家都穩住腳，嚇得噤聲。

“叩見皇上。”韓欒機警地跪下來。

高煒陰鷙的眼神里滿是不悅，他冷冷地盯著身前跪著一地的奴才，又瞅了一眼身邊的女人，那本就潔白的面頰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看來就像是撲滿胭脂的玩偶，看著就令他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