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個時辰,侯澤就去而復返。
他臉上帶著迷惑不解的神情,遞給陳鈺一封信函。紅底灑金的信封上工筆描繪了幾朵白中泛青的梅花,像是綠萼梅。
陳鈺即刻就想到孟離身上的梅香。
她毫不遲疑地當著侯澤的面打開信函,果然一股梅花的清幽撲鼻而來。
信函里裝著一幅折了三疊的花箋,微黃的花箋上也有一朵綠萼梅,這朵梅花不是畫上去的,是曬干的梅花融進了紙漿里。
自制的花箋……
能有這番巧思,又舍得花費功夫,定是女子無疑。
陳鈺打開花箋,卻見偌大的花箋正中只寫著一個豆粒大的“忙”字。
侯澤摩挲著下頜,陳鈺這副茫然無語的神情,與他從孟離手中接過這副花箋時一模一樣。
他到醉紅樓時,孟離恰巧在紅緹房中。他剛說明來意,一口酒水未來得及喝,孟離就拉著他出門去了。
這封信是在瑞王府的門房里寫就的,信函和花箋乃瑞王妃專用之物。
“孟先生說,明日他很忙。”
陳鈺將信函收起,信上寫的有,忙些什么卻沒說。
侯澤微皺著眉頭:“聽聞前些日子余將軍對官員私蓄府兵的制度意見很大,上疏建議瑞王嚴格管制或干脆裁撤。明日瑞王召眾官員和世子議事,孟先生應是為此事奔忙。”
陳鈺心中暗喜,她正擔心劉逸再像前世那般指使官家子弟動用府兵,余將軍就向瑞王上疏了。
“孟先生讓我提醒姑娘,婚期臨近,姑娘該守在閨中待嫁才是。若像前番那樣亂跑,拜堂時找不到新娘子可就貽笑大方了。”
侯澤臉上帶著窺破天機的神色,孟先生對永寧郡王的動向也是很清楚的嘛!
“還有……”侯澤干咳一聲,有話不在信中寫明,非要讓人帶傳!
他飲了一口茶,接著道:“孟先生說,姑娘今后若有事,就寫封信放進紅封里,直接交給瑞王府的門房便是。”
“他特意交代,無需去醉紅樓找他。”
許是怕紅緹吃醋吧……
侯澤一臉郁悶之色,這才叫吃著碗里的瞧著鍋里的。可惜陳姑娘要嫁人了,若她早點出現在孟離面前,孟離就不會纏著紅緹了。
唉,沒有他,還會有別的男人。
專心賺銀子才是正事!
陳鈺望著信封上的梅花,疑惑道:“我以前怎么從未聽說過孟先生的名號?他是何時到瑞王府做事的?”
“陳姑娘也太孤陋寡聞了吧,五年前瑞王妃在醉紅樓門前認師,可是轟動了整個營州城。”
“在醉紅樓認師?”
侯澤見她的確不知,便道:“聽說他是南地流民,迷上了醉紅樓的紅緹姑娘,他身上的銀子花光之后,被老鴇轟出門去。適逢瑞王妃從凌云寺還愿回來,乍見之下便聲稱孟離是她在閨中時的教書先生……”
余將軍給深閨中的女兒請一個年輕英俊的流民做西席,他就不怕傳出什么閑話來?
“瑞王信了?”
侯澤一臉費解地點了點頭:“孟離被帶到瑞王府,那時瑞王妃剛有了身孕,即刻便指腹拜師,就這樣他成為四公子的先生。”
“那瑞王府謀士……”
侯澤唏噓道:“聽說瑞王很賞識他的才學,所以……”他兩手一攤:“許是愛屋及烏吧!”
陳鈺一臉訝異,若真這么簡單,除非瑞王年邁昏聵!!!
難怪孟離放言讓他查,連侯澤都只知道這些皮毛,更何況別人。營州發生這種怪事她該有所耳聞的,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是重生之后失去一部分記憶,還是有些人和事已與前世不同?
“侯捕頭可曾聽說過周公子?”
侯澤搖了搖頭。
“近年來府衙經手的大案,苦主可有周家?”
侯澤又搖了搖頭,打諢道:“你若問我誰家銀子最多,我一準兒知道。”
陳鈺暗道,周公子能供養劉逸五年,定是大富之家。
唉,假名字!
“衙門找尋乞戎郡主應有畫像才是,侯捕頭可還記得那位郡主的容貌?”
侯澤皺了皺眉,她約孟離就是為了打聽什么周公子和郡主?
他干咳一聲,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
陳鈺心領神會,忙道:“常言道奇貨可居,這種機密之事不知捕頭怎么定價的?”
侯澤從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陳鈺:“姑娘問的事情價值二兩銀子,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陳鈺望著那張記得密密麻麻的破紙,目光全被第一行的五個字所吸引:“絕密一千兩。”
什么樣的絕密值一千兩?
陳鈺將紙還給他:“我身上沒有碎銀,一會兒捕頭到門房結賬便是。”
侯澤笑瞇瞇道:“這張價目單就給姑娘留下吧,早晚用得上。”
他隨即換了一副肅然的神情,娓娓道:“乞戎王喜歡大榮國的女人,如今的乞戎王妃就是從營州擄走的。她為乞戎王誕下一子一女,九王子阿木骨和乞戎郡主郁珠。畫像倒是沒有,不過朝廷下令讓尋找這位郡主時曾寫明,她的容貌與大榮國女子相差無幾,唯有眸色與乞戎人一樣是褐色。”
只有眸色不同!
陳鈺仔細回想著望云閣里的女子,她只顧看她臉上的疤痕,沒留意她的眼睛。若是眸色有異,也應該能注意到的。
“姑娘還有什么要問的?”
陳鈺展開紙看了看,微笑道:“暫時沒有。”
他能賣給她消息,自然也能賣給別人。打聽的越多,暴露的就越多,若有人花高價從他這里打聽她的事可就不好了。
……
送走了侯澤,陳鈺便讓邱影去召集家丁。
侯澤提醒她謹防“匪盜”,孟離又提醒她不要亂跑,劉逸很有可能會趁夜擄人。新郎和新娘缺一個,婚禮就無法如期舉行。
陳鈺用五兩銀子,哄蘇銘住進庫房后面那座廢棄的院子。她學著望云閣里的布置,讓人從里面把門窗都糊了一層厚厚的毛氈。
邱影擔憂道:“老夫人怎么辦?”
“無妨,劉逸比你我更擔心老夫人的身體。”
若此時蘇家有了白事,她與蘇銘的婚事成不了,劉逸的計劃也會跟著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