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向來沒什么原則，只講究一個好人可能沒好報，但絕對不會讓他有惡報，而壞人可能沒惡報，但絕對不會讓他有好報。

對于玄慈和葉二娘這對糾纏在一起的亡命鴛鴦，張無忌沒什么好說的。

在他那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是非觀來，向來就只有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一種說法，他也沒想做什么審判一切罪惡的正義判官，學會去寬恕別人的罪孽，張無忌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讓兩個人死得干脆點，盡量不要死得太痛苦。

當然，遇到一些特殊情況的話，張無忌也不是不能滿足對方，不過這樣的人，張無忌至少還沒能遇到。

這其中自然也有可能，是張無忌出手太快導致的結果，但仔細想想，能死在他手里的人，在臨死的那一刻，也是沒工夫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的。

他們或多或少都曾經有過輝煌的一段日子，追憶往昔都來不及，又怎會把臨死前的寶貴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張無忌毫不懷疑，當玄慈和葉二娘臨死的那一刻，他們回想起的，也會是曾經朝夕相處的美好時光。

人總是這樣，等到后悔也沒有用處的時候，才會來懊惱曾經做過的那些錯事。

想到這，張無忌又看了看仍舊坐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玄慈，不出所料，對方原本平靜的臉色，再次變得難看起來。

顯然，他是聽到了葉二娘之前詢問張無忌的那句話。

雖然因為無法動彈的緣故，導致他沒辦法跟隨張無忌的視線看到站在角落處的虛竹，但僅憑張無忌視線的方向，他也能夠看判斷得出，張無忌看向的方向正是少林寺一眾僧人待著的地方。

即便張無忌什么都沒說，但這其中所代表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玄慈當然不會傻到認為葉二娘之后又和其他人生了一個孩子。

那么，她口中的那個孩子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當初他離開葉二娘的時候，對方已經有了身孕，并且沒有告訴自己，還將其偷偷生了下來。

只是不知道因為什么緣故，葉二娘弄丟了這個孩子，直到如今也依舊不知道對方的下落，直到她從張無忌這里知道了關于那個孩子的消息，這才有了如今的這種局面。

而從方才的情況來看，他和葉二娘的那個孩子，其實就在少林寺里，并且還是少林寺的弟子，甚至就是這一代的年輕弟子。

按照時間推算的話，也就是說，玄慈至少和他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一起生活了將近二十多年，可這二十年里，他沒有一天盡到過一個父親的責任，甚至還心安理得地做著這個少林寺方丈，渾然不知道他還有個失散多年的孩子。

雖然玄慈從未有過這種為人父母的體驗，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單單只是想到這孩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過了二十多年，甚至連自己父母是誰，到底還在不在都不清楚，玄慈就只覺得內心涌現出了一種止不住的愧疚。

他根本無法想象，那個孩子在得知這一切后，是否能夠接受這樣沉重的打擊。

葉二娘和他這個負心人，又當真有資格讓那孩子喊他們一聲父母嗎？

這一刻，玄慈的內心無比復雜，他發現，事情的走向隨著葉二娘的到來，已經完全脫離了掌控。

而他，也注定無法做到像之前那般平淡風清了。

問心有愧之人，又何談什么平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