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這件事，可能還要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網上兩極化的評論，一邊是極力維護簡遠，一邊是覺得如果沒做過，又怎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簡直是吵的不可開交。

簡遠確實是想把這莫名其妙潑向自己的臟水洗干凈，但不能把真正原因放到大眾面前打草驚蛇。

警方現在遲遲沒有表態，今天又是周末，潘警官能不能注意到網上的消息，給上面打報告都是一回事。

簡遠對這個問題其實不算太放在心上，但在傅明面前不得不表現出擔憂的狀態。

“其實冷處理幾天也好的，我看很多藝人都是冷處理，要不然簡遠你也別太著急回應，把這個熱搜晾一晾，到時候誰還記得這件事。”許編劇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搖晃著凳子。

陳導聽他這話立馬不樂意：“什么叫晾一晾，到時候這個不就成為抹黑小簡的點了嗎！”

許編劇聽到陳導這話，立馬樂了：“看！一聽老陳就不是個混娛樂圈的料，還好我們陳導不是偶像派不然遲早被網上的評論氣死。”

“你說什么話呢老許。”陳導哼了一聲，瞪了許編劇一眼。

許編劇擺擺手：“這件事你們公關部肯定比我們專業，陳導已經把該發的能發的，都發了，都別站這里了，該干嘛干嘛去。”

隨即把簡遠和傅明都趕出去。

簡遠無奈地攤手：“傅顧問這剛來就看我笑話了。”

“沒有，網上的評論簡先生不必太放在心上，畢竟這些只是隔著網絡影響不了日常生活的。”傅明搖頭安慰道。

殺人犯安慰自己是什么體驗，簡遠只覺得如坐針氈。

簡遠和傅明閑聊一會兒，又馬上被陳導喊回去開拍。

傅明坐在陳導旁邊，看著簡遠在打光和攝像頭下全神貫注地表演。

簡遠緊繃著后背完全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他在臺上表演殺人犯，真正的殺人犯在臺下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何等的荒唐。

心里有句臟話不知道該罵不該罵。

“簡先生，”簡遠中場休息的時候，傅明走到他身邊說：“你剛剛這個動作處理得不對。”

簡遠特地找了個人少地地方想休息，沒想到傅明跟了過來。

簡遠坐在椅子上，手里還握著劇組里的道具刀在傅明面前比劃：“這個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傅明輕笑，雖然簡遠個子很高，但比上傅明還是稍矮一點，再加上因為是明星所以對身材的管控很嚴格，這就導致傅明在視覺上要比他更壯一些。

傅明彎著腰從簡遠的后背抓住他握著道具刀的手：“兇手在殺人的時候不一定對被害者都是認真的，比如他遇到他厭惡的人，是不會選擇用藥物迷暈這么溫和的方式。”

他的語氣溫和，握著簡遠的手卻非常用力，整個人呈現極具主動權的姿態。

簡遠被他這么一貼，整個人汗毛倒立！

“但是我們確實要考慮兇手的行事風格，比如說從心臟上方切開，不能太快不然容易被濺一身的血。”

冰冷的道具刀隔著薄薄的一層布料劃過簡遠的心臟。

簡遠只聽得見自己耳邊“砰——砰”放大數十倍的心跳聲。

但傅明的聲音像是碾碎了他的心跳聲，明明是溫和的聲音卻宛如冰冷黏膩的蛇死死的纏繞著他的脖子。

只感覺到強烈的窒息感，讓他難以呼吸。

“緩慢劃開后創口比較大不會發生噴濺現象，沒有胸骨的束縛心臟跳動的同時會從傷口擠出來。運氣還不錯的話還能買一贈一的得到被擠出來的肺部。”

“這時候只需要用手用力一掏！就可以把一顆跳動的心臟抓在手里感受它強壯而有力的心跳了。”

說罷，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在簡遠眼前張開又收攏，像是感受著這顆心臟的跳動。

“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簡遠的腦子里“轟——”的一聲炸開。

他直愣愣地想要抬眼又被生生壓回去。

“卡！卡！小簡你有沒有再聽？你這段演得太緊繃了，你只是接受審訊不是要暴露了。”陳導皺著眉頭看著簡遠這段完全跑偏的表演。

簡遠也知道自己的表演出錯，深吸一口氣收斂起剛剛表演的情緒痕跡，“抱歉，陳導我這里……我再調整一遍。”

冷靜……冷靜，冷靜簡遠，正常發揮不要太緊張，冷靜。簡遠在心里默念無數遍后，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

傅明含著笑坐在下面，看著簡遠NG了三次。

其實第三遍已經很完美了，但陳導總感覺簡遠少了點味道。

簡遠無論是演犯案過程還是演蔣浩隱藏在人群里面做一個旁觀者，都非常的完美。

甚至挑不出一點錯誤。

但簡遠休息完以后，整個人的精神狀態變得緊繃，像一只受驚的鳥時刻提防著誰。

完全沒有之前的感覺。

“簡先生，”傅明突然出聲打斷了簡遠的調整，“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兇手在面對審訊的時候，不需要表現任何的緊張，慌張以及謹慎的情緒。”

“他更多的是輕松和無所顧忌，以及對警方的輕視。”

傅明的聲音溫潤，眼角帶笑。

“簡先生你演得太刻意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不太懂表演，但我之前看過這檔卷宗，如果按照簡先生你這么演的話，跟兇手的行事風格非常的，背道而馳。”

背道而馳？

簡遠吞咽著口水，還沉浸在剛剛傅明附在他耳邊的話語。

此刻他再出聲，簡遠突然發現自己宛如被傅明拽著頭發反復摁進浸滿水的牢籠。

這不對這不對這不對……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簡遠晃了晃腦子，他能分析，能看到，能明白在壓抑扭曲的環境里所產生的情緒，在殺人的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扭曲的滿足。

但背道而馳是什么意思？

難道對方是在挑釁？

完全沒有把警方對他的偵察、對他的搜尋放在眼里？

殺人本身就是越過道德與法律底線的事情，而能在犯下連環殺人后又明晃晃的進入警局工作。

游刃有余的玩弄一群警察，看他們猶如跳梁小丑一般，把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間。

簡遠這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幾乎濕透了。

“看來簡先生應該是理解了，沒關系的這一段表現出來確實很難，我前幾天剛好提審了剛入獄的一個犯人，對于這方面的經歷其實還算不錯，簡先生要不要先和我對對戲？”

簡遠看著傅明那雙含笑的眼睛。

他看不出來對方那雙眼里是什么意思，宛如深淵一步步引領著他往里走。

“好。”他鬼使神差地點頭。

“陳導，我和傅顧問對對戲找找感覺可以嗎？”簡遠問。

陳導當然不會反對，畢竟傅明對于審訊的經驗肯定要比他們多得多。

能帶著簡遠入戲找狀態，感受一下真正的審訊是什么樣的，那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可以，小簡你先找找感覺。”

簡遠拉了張桌子過來，傅明坐在他對面，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

臨時搭成了一個簡陋的審訊臺。

陳導和許編劇饒有興趣的坐在一邊旁觀，這對于他們來說也算個可以積累的經驗。

傅明拿出從陳導那里借的一張白紙和一只鋼筆：“別緊張，簡遠你可以開始代入你的角色。”

簡遠沒接受過審訊，也沒在系統里面看到任何的審訊片段，此刻只能不斷分析模仿對方會在這個情況下怎么回答。

但他還算清楚審訊的一些技巧。

“這是圖片。”傅明把一張白紙撕成六張完全大小的紙片，遞給簡遠。

簡遠不明白這是干什么，但還是接過來一張接一張的翻閱。

“你可以把它們看作是尸體的圖片，其中有一張是這次犯罪的真實圖片，其他都是類似或者完全不同類型的。”

簡遠的手頓了頓。

“你停頓什么？是倒數第四張吧？”

簡遠錯愕地抬頭看向傅明。

“因為死者穿什么衣服你最熟悉的，不是嗎？不然為什么你看到這張圖片停頓又立馬翻過去？”

“不認識。”簡遠把照片丟到桌子上，眼神平靜。

“為什么不認識？”

“我今天放學就被帶過來，莫名其妙給我一疊圖片說這是死者，我為什么要認識死者？”

“死者是17個小時前被發現，你難道沒有注意到自己母親失蹤嗎？”

“所以？這里有我媽？”簡遠覺得警方在胡扯，又抓起那疊圖片，一張一張的翻起來。

“這張？這張？警察先生別說笑了，我媽長時間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不代表她會出現在這疊照片里。”

傅明的眼睛冷冷的，像一把尖銳的劍：“據我們所知，你和你母親長期感情不合。”

“沒有，我們感情一直很好，她是我的媽媽。”

“你因為長期生活在母親的暴力下，心里已經對你母親仇恨已久。”傅明突然爆發出強硬的氣勢，像是完全篤定一樣。

“沒有，我媽媽對我很好。”

“所以你選擇在你母親加班時間殺了她。”

“我為什么要殺掉我媽。”

傅明沒有理會簡遠的問詢，自顧自地往下說。

“只有你知道你母親會長時間加班而選擇不回來，這就是你最好的時機。”

“我媽的同事比我更清楚。”

“你提前看了新聞知道昨晚會有一場大暴雨。”

“如果我知道有暴雨我會提前打電話給她。”

“這場暴雨會幫你完美掩蓋犯罪信息！”

“我沒有犯罪為什么要掩蓋我的犯罪信息。”

陳導看著這一去一來不斷節節攀高的對話情緒和快速的問答對話。

他也隨著對話的速度不斷提高而屏住呼吸。

更快！更狠厲！傅明不斷進攻，企圖擊潰簡遠的心理防線！

簡遠回答冷靜，沒有因為面對傅明咄咄逼人的問話而變得急躁，自亂陣腳。

但隨著傅明問話內容不斷逼近，簡遠卻出奇地冷靜，他望著傅明的目光里帶著絕對的冷意，每一個問題幾乎無需思考直接回答。

“你知不知道殺人要判多少年的刑？你馬上就要高考了！”隨著話音落下，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簡遠聽到傅明這話，不解地輕聲說：“你說殺人犯法要判刑，我殺誰了啊警官？”

簡遠如普通高中生的純真無邪一般。

他對上傅明的眼睛，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輕笑，像是輕蔑，像是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