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紫玥乖乖的進屋換上趙亮送她的裙子。她不喜歡的確良的東西，悶得慌，不透氣還不吸汗，更喜歡穿純棉的，過十幾年純棉的東西又貴，還不好買。

小舅趙亮三年前就結婚了，對象就是趙老爹趙老太見過的那個杜婷婷。杜婷婷家是鎮上的，她和趙亮都在鋼鐵廠工作，還是一個車間。一來二去就看對眼了，三來四去就談了朋友，最后就結婚了。小兩口去年生了個女兒，趙小甜。陳紫玥家還沒搬到新房的時候，和陳蓮一起住，很擠，趙亮沒好多去。去年陳二柱分到房子，趙亮就經常帶媳婦女兒過來了。

到了陳蓮家，見陳大姐和陳老太都在，趙芳火急火燎的就把陳紫玥的疑惑解開了。

原來，省城那邊的化工廠下派了幾個指標，讓鄉鎮的單位送幾個人過去學習，其實就是他們那邊缺人，從這邊挖墻腳了。來挖墻腳的幾個人里，有人看中了陳紫玥她爸，想讓她爸過去。按說這是好事，省城的化工廠行政級別比鎮上的這個高很多，只是人家那邊要人過去時要從學徒做起的，陳二柱在這邊廠干了五年，好不容易當上個小領導，到了那邊又要從頭做起，趙芳哪里同意。也只有陳二柱這種人，我是社會主義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陳蓮沉吟半響，還是覺得弟弟過去好些，“小芳，你別只顧著他在這邊當了個小領導。他到那邊雖說是從學徒從頭做起，但是憑二柱的技術，要不了多久他在那邊也能當上?！鳖D了頓，又道，“我倒是覺著他去那邊多學點東西是好事，再說了，省城畢竟是省會城市，發展也大些。媽，你看呢？”

陳蓮過來兩年是要去省城跟鄧悅一起的，陳老太既不愿跟兒子分開，也不想離女兒愿了，以前是沒辦法，現在機會擺在眼前，還是三只手抓田螺的事，當然是，“去，怎么不去？人省城的化工廠來要妞妞她爸，是看得起他。你別指手畫腳的耽誤了老二的事?！?

趙芳無奈了，其實她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去好還是不去好。只是她父母兄弟都在這邊，要是去了省城，這來回一趟就得一天多，哪里有時間多走動。在她心里，大姐陳蓮和大哥趙貴都是有本事，能拿主意的，如今趙貴離得遠，她自然是來問陳蓮，既然大姐也這么說，咬咬牙，那就去吧。

趙芳這邊同意了，陳二柱就給人家答復愿意去，那邊又給他說了，趙芳的工作也還是在廚房。因為考慮到陳二柱在這邊還帶著幾個徒弟，陳紫玥也還在上學，那邊也人性化的寬限了時間，讓陳二柱半年之內帶出那幾個人，然后下學期開學之前就把陳紫玥轉學過去。

陳紫玥剛把班里的小朋友們認全，就要準備搬家了。

明陽十月底就開始冷下來了，比較冷的年份，十月份就會下幾場雪。今年還好，到了十一月也沒有下，還暖暖的出了幾天太陽。

老師在講臺上教九九乘法表，陳紫玥在下面開小差。

上星期考了期末考試，毫不意外的雙百分，把陳二柱樂壞了，還給她買了件新衣服，當然陳紫玥更愿意再給她買套郵票，試了幾次，沒能說服想要把她打扮漂亮的趙芳。

果然每個女人都有洋娃娃情節，陳紫玥小時候就喜歡給人家弄頭發，還一度想要當理發師，當然她想過要的東西很多就是了。

放學回到家，還沒進門就聽見孩子哭，應該是趙亮夫妻帶著女兒過來了

果然，“妞妞放學了？”

趙亮知道自家姐姐這個閨女是撿的，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小姑娘自己不知道，村里的人除了他家，就只有陳明和張書華知道底細，其他人都以為是陳二柱夫妻到了城里生的孩子。這不是跟親生的一樣嘛，而且自從有了孩子，他姐姐姐夫就沒像以前那樣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了。

“聽說你考試得了兩個一百分，想要什么，跟舅舅說?！壁w亮抱著陳紫玥進屋，放腿上逗她。

趙芳忙攔著他，“一次考試你就要給她買東西，別慣壞了她?！币婈愖汐h眼睛發亮，就知道不好。

“小舅，你給我買郵票吧?！标愖汐h這個沒出息的差點舔起嘴來，對那郵票她可是饞了好久了。

趙亮楞住了，這是什么要求？“你要寫信？給誰??？”把陳紫玥可能認識的人濾了一遍，“你姑父？”

趙芳給了陳紫玥來了一下，“別理她，她就是喜歡那郵票上的花猴子，紅紅綠綠的有什么好看。給她買了她還要，一直不消停。”

猴子？

杜婷婷想到上次看到的那郵票，忙問：“大姐，是不是紅底猴子的那郵票?。俊?

趙芳其實也就是看過一眼陳紫玥買的郵票，沒細看，可耐不住那票多啊，翻了幾頁也記住了樣子，哪怕過了兩年也沒網，二十塊買的來放本子里夾“是啊，你姐夫慣孩子慣得沒譜，她要什么買什么。我怕他慣壞孩子，要教訓教訓她，你姐夫還跟我翻臉……”

杜婷婷不耐煩了，打斷她的抱怨，“大姐，你們買了多少啊？我有個朋友去了上海，回來說，人家那邊猴票賣到一塊一張，估計還能漲，你要是哪天打算賣，跟我說，我去聯系我朋友?！?

“兩塊一張？”趙芳很是激動，“八分一張的東西，他們肯這么買，傻了吧這些人，賣，怎么不賣。等他們正常了，誰還肯買啊。”說著就要去拿郵票。

你才傻了，人家那些人精著呢，現在就知道囤貨，那玩意現在才起價，現在賣的人才是傻子。

“小舅媽，我不賣。那是我爸買給我的新年禮物，我要留著做紀念。”

杜婷婷還想說，趙芳忙捂住陳紫玥的嘴，怕杜婷婷生氣了，忙賠笑，“我去找，你們等會啊。”把陳紫玥拽進她的小房間，催她，“快給媽找出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店了?！?

陳紫玥黑線，一蹬腿跳到她的小床上，笑道：“媽，我跟你說，這玩意值錢。你別被小舅媽騙了，還給她數錢?！?

趙芳怒了，哪有這樣數落老媽的？

陳紫玥知道自家老媽的脾氣，“你不信托人去問，上海那邊的價肯定不只兩塊。”現在已經馬上八三年了，三塊錢應該都難買，她小舅媽不是被人哄了就是來哄他們。

趙芳有點狐疑，大事情她不懂，可這杜婷婷從來都不待見她，瞧不起她沒文化，是個鄉下老媽子，只會做飯帶孩子。怎么會這么積極地要幫她？

人一旦心里有了想法，就會自己給自己找證據。

趙芳挨著陳紫玥坐下，想了幾分鐘，還是相信自己小丫頭片子，伸手戳了戳她腦袋，笑罵道：“你小丫頭這腦袋瓜子里面裝的什么？比你媽還精?！标愖汐h嘟囔了兩句，我兩輩子加起來還比你大兩歲，要是還比不上你，我就去找塊豆腐撞死。

趙芳在這想清楚了，滿面春風的走出去，笑著給杜婷婷賠不是，小孩子死活不給，打也不聽話云云。

趙亮杜婷婷吃了晚飯，帶著趙甜甜走了。路上，趙亮埋怨他姐夫妻太寵孩子了，這孩子慣成什么樣，老媽要賣東西還要孩子同意？

“你那小外甥女人小鬼大，都快成精了，沒瞧出來，你家還能生出個人精?！倍沛面脹]做成這筆生意心里不高興，一出門臉就拉下來了。

“怎么說？”趙亮是知道他媳婦的，這兩年跟著她那朋友東買西賣，每個月的生活費全都倒騰出來了。

“那猴票市價三塊，林莉打的就是囤貨的主意，出到四塊一張，還說越多越好。你姐那估計有個五十張，要不是你那外甥女攔著，你信不信我今天就給你賺回一百塊？”杜婷婷嘟起嘴，很氣憤，她一個月工資也才二十。

趙亮呀了一聲，覺得可惜了的，又道：“那是我姐，你一張賺個一塊也就夠了，還想賺兩塊?！?

化工廠家屬區內，某亮夫妻一走，趙芳就未必陳紫玥把東西拿出來。陳二柱和趙芳第一次細細看了三版猴票，愣是沒瞧出來那些人為什么人出那么多錢買。夫妻倆都覺得這好幾百塊的東西放陳紫玥小床下面不安全，要替她保管。怕他們哪天聽到個什么價錢，一時頭腦發昏，一倒騰給賣了，陳紫玥顧不得裝小，連連交代自己答應了才能賣，否則倆人一定吃虧云云。

夫妻兩每月工資加起來五十零點的人，一下有了近千的資產，睡覺都能樂醒了，顧不上懷疑自家女兒的表現。加上自從陳紫玥上了學，說話做事有條有理，在夫妻倆心中的形象正在漸漸發生變化，而倆人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