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妄將最后一只手臂踩得骨折后，方才冷靜了下來，緩緩收回了作為固定的觸手。

觸手依舊潔白如玉，沒有沾染上一絲污穢。

他好似大夢一場，不可思議地看著四周如肉泥般的殘骸和碎裂的外殼以及朱紅色墻壁碎裂的閣樓。

他……徹底碾碎了那個怪物？

想到剛剛的瘋狂舉動，他打了個冷戰，看著手腕上轉動的八顆眼球。

如果是最開始的他一定不敢這么做，所以，是由于這個的緣故嗎？他才變得那么瘋狂。

看來，以后還要小心，能不用觸手就不用觸手。

吳妄現在滿腹疑問，自己是如何擺脫那首韻律古怪的歌的？李沐究竟是誰？他和過去的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吳妄環顧四周，看見那些睡夢中人們臉上的大嘴緩緩消逝，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氣。

還好只是殘影態，沒過一會這些精神污染便會自動消弭。

對了，還有一件事……

他從輔助芯片中翻找出治安司隊長留給他的公民代碼，發送了一條消息。

“逮了條大魚，但不是最大的。”

發送完信息后，吳妄轉頭看向那攤巨大的爛泥中一顆沾染了些許污穢的圓形珠子。

那珠子有六味地黃丸般大小，散發著夢幻的光澤，細看時，還有許多亭臺樓閣繪在上面，也雕刻著許多怪異但讓吳妄感到十分熟悉的字符。

他伸出雙手，將珠子緩緩摳出，正要細細打量時，他愕然發現在珠子下還有一個不斷張合的嘴巴。

那嘴巴中的牙齒七零八落，就是所聽到的聲音都是混雜的，聽不出它想要表達什么。

吳妄低下頭，仔細聽著怪嘴發出的聲音。

“殘生……”

“死亡……”

“彼岸……”

那些字符單調且重復，但吳妄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這是自己之前竭力阻止唱完的歌聲。

他忽的抬起腳，狠狠地踩在上面，不住地磨著。

快！殺死它！不能讓他唱完。

吳妄右手手腕上八個眼睛忽地睜開，原本正常的眼睛散發出一種血色。

“碾碎！”

“碾碎……”

吳妄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像是惡魔的低語，他忽地拿起地上的珠子，就要囫圇吞了下去。

但當放在嘴邊時吳妄停下來了，他怪異地看了一看手腕上的眼球，思考了片刻，便將那珠子緩緩塞入嘴中。

下一刻，那八顆眼球開始瘋狂轉動，吳妄痛苦地跪倒在地，感覺仿佛有一千萬個人在自己耳邊吶喊逼逼。

那聲音緩緩向下，直到在丹田處方才停止，而他好似可以看見自己體內一般看到八顆鑲嵌在肉里的眼球緩緩長出白色的組織。

那組織順著經脈不斷曲折回環，直到粘在珠子旁，不分彼此。

“咕嚕”

吳妄右手手心處忽地展開一條縫，在那裂縫里，忽然有一只觸手探頭探腦，像是剛出生的孩子對外界一般好奇。

吳妄忽地蹲在地上，將右手伸出，看著如殘破的嘴巴。

那觸手皺縮著，一點點地在青磚石游走著，直到碰到最后一張嘴方才滑膩地蜿蜒著將其卷起。

只是剎那間，那張嘴便像是排干了水一般卷曲著，吳妄微微一吹，那干癟的嘴巴便化作一地的飛灰。

這是什么意思？吳妄看著手心中愈發嬌嫩的觸手，皺了皺眉，剛才那一剎那他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好在眼球所傳達的意愿也十分明確，后面他想了很多，但最終他還是將那顆珠子吃了。

他賭眼球與自己處于同一個身體上，故眼球不敢拿他的生命做實驗。

從現在看來，還是有功效的，就是不知道該怎么用。

吳妄看著如星空般熠熠生輝的觸手，一股厭煩涌上心頭，這玩意怎么還越變越丑陋了？

他又轉頭看著那濺射得到處都是的血肉爛泥，現在應該沒有問題了，至少不會突然暴起搞死他。

吳妄原本打算繼續去城中區找人，但連日的奔波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了。

還是先找個旅店休息一下吧……

家是不能回了，畢竟那只是在虛無縹緲的過去的臆想，而且如今他被全城通緝，如果回去對石崎兩兄妹并無益處。

吳妄繼續向著青云臺走去，來時他記得那里有一家小旅館。

天邊的殘生緩緩變淡，而另一種光芒從東方升起，驅散了夜間的黑暗。

天亮了。

……

城中區

清晨的早市在這個時刻還未有太多的人來，只是稀疏有些店老板前來打理，清掃。

有店老板正在開門時，看見旁邊空地上有個穿著黑色長衫的老者正吃力地搬著一章歪歪扭扭，丑陋不堪的木頭桌子。

“誒？”店老板有些吃驚，趕忙走過去幫忙把桌子擺正，笑道：“老瞎子，好久不見，怎么回事？聽說你前幾年不是跑去南方謀活路去呢嗎？”

被稱作老瞎子的老者擺了擺手，搖頭道：“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這回來這待幾天？”年輕店老板用腦中的芯片將不遠處店鋪的大門緩緩打開。

“沒人算命就走吶。”老者砸吧砸吧嘴，長嘆一聲。

“我給你說了你就這家當算個der呢，你看看你對面那棺材鋪子，多氣派？你覺得人會跑你這來。”年輕店老板指著對面建的如同鬼門關一般的棺材鋪子有些憤怒道。

“這個……”老者面露難色，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不斷摩擦，有些窘迫道“沒錢啊……”

“你……”店老板翻了個白眼，兀自煩躁。

老者笑呵呵地將店老板糊弄走，又從自己背上的包裹中掏出一摞厚厚的古書以及些許黃符。

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電子設備，甚至連現在人人都安裝的腦機接口都沒有。

當一切收拾妥當，老者坐在椅子上，拿出一副老花眼鏡，打開古書，細細翻閱著。

而在他周圍，則是一條繁華的商業步行街。

他只是坐在那里，就顯得格格不入。

那老者翻著書，突然一張符紙從古書書頁掉落。

“嗯？”

老者撿起那張符紙，細細撫著，最終化作飛灰。

“樂師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