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什么？”

我垮著臉，瞪她，一直瞪她。

居然敢說我的崽，

別看你長成我夢中情娃的模樣，照樣不給面子的。

小女孩癟了癟嘴，馬上改口：“我說……真好聽。”

“對吧，小玄玄。”

我自己嘴角直抽抽，

還是感覺好難聽腫么破。

這倒霉孩子，沾上這倒霉名字，以后有得苦頭吃。

只是……

我為什么要給她取這個名字呢？

我看著懷里的娃，開始冥思苦想。

小女孩像是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適時地在問：

“姐姐呀，小玄玄的名字是你取的，還是她爸爸取的呀？”

對呀。

這倒霉名字為什么就一定是我取的？

怎么就不能是她爸爸取的？

當爸爸的取名字才正常吧。

一定是這樣。

這倒霉爸爸……

我果斷甩鍋：“當然是爸爸取的，對不對這樣寶寶。”

寶寶笑著拍掌掌：“對~對~”

“真乖~”

“么”地親了她一口，甩鍋成功的我剛松了一口氣，從太對不起孩子的負疚感中掙脫出來，

就又陷入了新的疑惑。

呃……

我怎么會不記得是我取的，

還是她爸爸取的名字？

小女孩又湊上來逗孩子，做鬼臉，吐舌頭，招風耳，擠眼睛……

不管她怎么折騰，

小寶寶伸出爪爪推她的臉，拼命地扭頭拿后腦勺對著她，半點想要營業的意思都沒有。

她好像知道小女孩剛才嫌棄她的名字似的，

我崽真聰明。

老母親濾鏡上線，怎么看怎么覺得我崽這么聰明，以后一定能考清北。

“姐姐，小玄玄不跟我玩。”

小女孩告著狀，又問：“小玄玄的爸爸是做什么的呀？”

“他是做……”

我張了張口，下意識要回答，卻愣是說不出后半句來。

腦子里一片空白。

別說小玄玄的爸爸是做什么的了，

我連她爸爸叫什么，一時間都想不起來。

“姐姐，姐姐。”

小女孩拿手推了推我，會說話的大眼睛里流露著疑惑，好像在奇怪我怎么不肯告訴她。

“嗖”地一下，

一輛出租車從公交車的車窗外疾馳而過，

我腦子里也閃過了我坐在出租車上，飛馳電掣，前排有人扭頭過來，一直跟我說話的一幕。

“出租車司機。”

“她爸爸是出租車司機。”

我松了口氣，有一種擺脫了尷尬的輕快感。

連孩子爸爸是做什么的都不好意思說出來，

這多丟人啊。

雖然，

出租車司機也不是很威風很值得顯擺的職業就是了。

伴隨著那句話出頭，我腦子里混沌的畫面愈發地清晰。

我看到了在出租車前排扭過頭來，沖著我說話時的那張臉。

嘖，

一臉嫌棄，擺張臭臉給誰看啊！

嘶！

好帥，這樣的花美男開出租車真是糟蹋了。

那些古偶、仙偶劇的導演制片一定是瞎的，

居然讓這樣的明珠淪落風塵，開上了出租。

不然我崽也能有一個大明星爸爸了。

不知道為什么，

在終于想起崽她爸爸的職業是開出租的之后，

我就徹底地不想思考了，其他的隨他去吧。

我有點困……

剛剛覺得困，我就上下眼皮打架，眼前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看人帶重影的哪一種。

更讓人煩躁的是，

小崽子在我懷里扭啊扭的，跟要鉆進我肚子里似的。

我一把按住：“老實點。才從老娘肚子里面爬出來幾個月啊，又想鉆回去？

我跟你說，沒門！

我可不想遭二回罪。”

我說完自己就愣了一下。

我遭啥罪了？

天天睡到自然醒，愛上課去上課，不愛上課就睡懶覺，

曉琳她們就會幫忙點名，還帶早餐、午餐，

中國好閨蜜了屬實是。

我想不起來我遭啥罪了，只覺得日子過得是真快，一轉眼，我崽都這么大了。

我不自覺地緊了緊懷里的孩子，嘴巴里哼著世上只有媽媽好，手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

小崽子在我的安撫下倒是安靜了下來，

隔壁小女孩卻絮絮叨叨的，問個不休。

我已經后悔坐她邊上來了。

“姐姐，你有沒有孕吐吃不下東西啊，聽說懷孕會吐的，那些好吃的東西吐了多可惜啊。”

喂，你操心這個是不是早了點？

還有，這是東西可不可惜的事嗎？

“姐姐，姐姐，你肚子上有妊娠紋嗎？會不會好丑，我以后不想長妊娠紋。”

喂，你一直看我肚子是什么意思？想讓我掀開給你看看是不是？

妊娠紋沒有，馬甲線就有，看不看？！

哼！

換成其他人，我早就讓她把嘴閉上了，煩得很，還吵我崽睡覺，沒看我崽崽都瞪她了嗎？

只是……

不知道為什么，

我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始終帶著親切和好感，

就好像是多年的閨蜜，可以言笑無忌，表白男神被拒一臉的事情都可以笑嘻嘻或者哭唧唧地說出來一樣。

就不忍心對她說重話。

“肯定是因為她長得好看。”

“我果然是個顏狗。”

我心里這么想著，很快也不覺得她煩了。

耳邊的聲音，就好像我坐在車里關著車窗，有人站在窗外說話，

我能清楚地看到嘴唇動，聲音就斷斷續續，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

這是困得狠了。

不僅僅是耳朵，眼睛也開始鬧罷工，

瞇得只剩下一條小小的縫隙，勉為其難地把公交車前面正在發生的一幕幕看在眼里。

“好像……鬧起來了……”

“是那三個建筑工人和初中女生？”

我強撐著，半夢半醒間，看著公交車前半段正在發生的事情。

同時，隱隱地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是不對勁的，

肯定不對勁的，

說不出的別扭、隔閡感，

就跟肖戰忽然走過來，跟你說，我暗戀你很久了，我們在一起一樣……

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我甚至分不清楚，

究竟是這個不真實感，還是前面正在發生的騷亂，亦或是掛念著懷里面的崽，

讓我沒有沉沉地睡去。

前面，

鬧得更兇了，三個建筑工人坐到了初中女生邊上，

初中女生全都站起來，又是爭吵，又是咒罵，還不斷地往后面換位置。

她們換了位置，建筑工人再黏上去，

再罵，再換，中間還有推搡……

這是發生什么了嗎？

我怎么理解不了？

算了，干我什么事，我想睡覺……

就在我馬上就要睡著的剎那間，

小女孩的聲音再次在我耳邊清晰了起來：

“姐姐，姐姐，你是怎么生的孩子啊？”

“順產呢，還是剖腹產呢？”

你怎么辣么多問題？

我說是從胳肢窩里生出來的，你信嗎？

我當然是……當然是……

什么？

我腦子一片漿糊，使勁地想也沒想出結果的時候，

一個畫面，跟被人強塞進來的一樣，突兀地就蹦了出來……

……

我在手術室里，有氣無力的躺著，

意識和狀態跟現在相差仿佛，

有一個護士打扮的小姐姐，懷里抱著一個皺巴巴，嗷嗷哭的小孩子湊到我面前，

讓我看清楚她是男孩還是女孩，并且告訴我，馬上就縫合好了，現在她要把孩子抱出去給爸爸……

……

看來是剖腹產吶。

我剛要回答，記憶的畫面就飛速快進……

……

我被推出了手術室，之前在出租車上表演回頭殺的花美男一臉激動，充滿感激地走過來說辛苦了，噓寒問暖著推我回病房……

……

……

玄冽臉上怎么可能有那種表情，

他只會一臉嫌棄！！！

咦……

玄冽！

他叫玄冽！

我冷不丁地，想起來崽他爸的名字。

并且用盡力氣，在腦海中回想他的樣子。

隨即，

我又看見了他，

這回，

他不是從出租車前排扭頭看我，

也不是推著病床，激動得無語凝噎，

而是，

負著手，淵渟岳峙般地從一片光污染般的迷霧中緩步走了出來，

在他身后上方，有如龍似蛇的龐大虛影，在仰天嘶吼，扯碎了一切迷霧……

我的思維，便重新有了活力，

不再是渾渾噩噩地樣子，

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說……玄冽是孩子他爸的話……”

“那么……”

我就不是順產，還是剖腹產的問題了，

而是，

龍也好，蛇也罷，應該都是生蛋的吧……吧？

我瞬間就被嚇得清醒了過來。

生蛋？

我，生一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