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衰仔
- 港島風云1992
- 當喵
- 2314字
- 2023-06-19 15:46:23
九十年代香港物價保守理性,一碗牛肉面12港幣左右,普通工薪族月祿大約在6-8K上下。
“頂你個肺!”青東一腳踹向身邊竹椅,“老子冒命帶一批貨分下來也不過幾百塊,你唬我看個傷要五千!”
話音未落,刀柄油忙沖上去擋在東哥身前,趁火還未燒大忙低聲,“東哥,沒關系的,到時弟兄們湊一湊,先治傷要緊。”
“治得活收五千,治死你填命?”青東根本不理會,一把從后腰掏出把寒光匕首“通”的一聲插在柜門上,匕首柄兀自顫動不止。
掂骨張隨意瞟了好狠的年輕人一眼,眉毛都沒抬一下,端著泥塑的茶壺不緊不慢呷了一口,“要治出錢,骨尖錯位久了會插到心臟,不治抬走,帛金也能收個三五萬。”
“冚家鏟!”青東操起匕首低吼,“有種你再說一遍!”
就在這時突聽頭頂樓梯傳來腳步聲,人未到聲先至,低沉渾厚,帶著讓人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青東!”
室內幾人除了掂骨張下意識朝外望去,隨后一個肥碩的肚腩先出現在眾人視野,爾后是個滿面油光,臉色紅潤的禿頂胖子,年齡大概五十歲上下,穿著青色唐裝挽著袖子到小臂。
“香主!”刀柄油第一時間雙手垂立,整個身子彎下近90度。
“香主,”青東緊隨其后,手里握著的匕首刀尖朝內,隨后覺得不妥丟到地上,狹小室內頓時響起一聲清脆的“叮當”聲。
來人是寶合會的香主“祥胖子”,坐館二十年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寶合會硬生生提到整個塆仔第一幫會,最近一年很少出現在江湖人視野里,臺面上讓蕪姓的師爺出面,養了一柄死忠的心腹,比如說躺在床上一直負責接粉送粉的“峰哥”,關峰。
寶合會每月有七成收入靠的是塆仔路以南的七家粉檔以及散貨的舞廳和夜店,尤其是灣區最大的兩家夜總會,關峰和刀柄油負責每半月接一次粉,與香港最大的供粉集團“黎耀行”相互熟悉,兩年來從未出過差錯。
“張師傅,”香主恭敬有加,“還麻煩你了,”邊說邊遞上一打鈔票。
“有錢好說,”掂骨張接過紙鈔隨意揣進兜里,先是甩了甩手再挨個按了一遍關節,聽到連續幾下“咔咔”聲,示意自己徒弟和刀柄油一左一右按住傷者的小腿,叮囑一聲“不要讓他動。”
祥胖子斜睨了一眼,青東忙把剛才被自己踢翻的竹椅擺正,大腹便便的香主坐下朝身后揮了揮手,樓梯上傳出一串朝外的腳步聲,兩個貼身黑衣人退到屋籠外,香主隨后掏出一把“皇甘栗”的南瓜子,捻了一顆丟進嘴里又把殼隨便一吐。
青東忙矮身撿起瓜子殼放在手掌里,幾乎半跪,“香主,對唔住。”
祥胖子鼻孔里哼了一聲,直接一個反手甩在近在咫尺的年輕人臉上,狹小的室內只聽“啪”的一聲清脆,粉紅色的五指印清晰浮現。
青東更低垂著頭,完全不敢直視,額頭累積汗水凝結成珠。
“說說吧,”香主繼續嗑瓜子,整個身子把竹椅塞的咯吱作響。
“是,”青東稍微抬起眼,把雙手彎成碗裝前伸當瓜皮桶,努力咽下一口唾液,開始講述:
“香主,今夜很詭,晚上十點不到我和峰哥還有刀柄油就趕到翔茂倉庫,在那兒等到快十一點,黎耀行那幫送粉的才現身,峰哥說還是老規矩,三方‘白包’一袋‘K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都冇問題,粉幫來的三人峰哥也說都是熟人。”
“唔,”祥胖子晃了晃頸子,腦袋像甲魚似的伸出來,“后來?”
“后來,”青東聲調不自覺高了些,“我們收貨后從倉庫碎掉的一塊氣窗抄近路,刀柄油先翻出去,隨后是峰哥,我最后,沒想到一跳下墻就發現有把槍對著我們!”
“槍?”香主把脖子縮回去,眼睛瞇了瞇,音調未變,“繼續。”
“媽的,”青東咬了咬牙,“我以為是紅忠幫的哪個衰仔來搞一把,最近那幫雜碎經常‘越界’,但當時被槍瞄著,槍口對著峰哥,我根本也不敢動。”
“看到是什么槍了嗎?”祥胖子接著嗑瓜子,噴香中還帶著余溫的瓜子顆顆粒大飽滿。
“冇,”青東望了眼刀柄油,后者也搖了搖頭,“當時我們在倉庫的高層,那人就站在上來的鐵梯邊,他在暗處,只有舉著槍的胳膊在路燈下,槍看著像黑星又有點像條子用的轉輪。”
見香主側著腦袋聽著,青東接著說,“持槍的衰仔叫我們把貨丟過去,當然不能給他,于是峰哥把箱子故意丟到離他腳邊不遠,趁著他去拾,我們三個全都沖了上去!”
“峰哥離他最近先一步抱住他,”青東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這會兒已經在接骨,“那個衰仔只來得及朝頭頂放了一槍,緊接著他們抱著滾下樓梯,差不多有三層樓高,等我和刀柄油爬下去,見峰哥昏了過去,胸肋骨斷了幾根……”
香主點了點頭,瞟了一眼放在顯眼處的黑色皮箱,“那個搶貨的衰仔呢?”
“沒動了,”青東手心里接滿瓜子皮仍一動不敢動,“摔到腦袋了,地上一灘血,我們怕峰哥撐不住又擔心紅忠幫再來幾個爛仔,于是扛著峰哥先來治醫。”
“死了?”祥胖子扭開一罐茶杯蓋,吞了一口涼茶,“槍呢?”
“沒見到,”青東回憶了一下,“有可能是滾到什么角落去了,我們擔心峰哥。”
“那人什么樣子?”香主放下茶杯準備起身。
青東想了想,“沒看到正面,那會兒臉朝下趴著,身材不高不矮,有些發體,古怪的是穿著西裝,尤其是一雙白皮鞋……”
“白皮鞋!”祥胖子緩了緩突然猛得一下湊近,“什么樣的白皮鞋?什么樣的西裝!”
青東冷不丁嚇了一跳,忙拼命回想,“是——是,純白的,皮鞋頭又細又尖,西裝,西裝是格子的,咖——咖啡色的,質地看著很上乘……噢,對了!”說著看了眼香主,“有,有手表……”邊說邊從兜里掏出塊表。
祥胖子接了過去,是塊老斐百麗,外國貨,價格不菲,翻過來,只見背面赫然刻著兩個字:“瞿春”。
香主盯著字,驟然間瞳孔縮緊!幾秒后肥胖的圓臉面色幾變!再抬起頭時整個人猶如吃人惡鬼!
“仆你個街!”香主突然一聲怒吼,“你說你們把他弄死了!”
“沒……沒死……”青東恐懼地身子往后傾,手里的瓜子殼撒了一地,“是……他……他……先要搶我們的貨,這……這幫紅忠的衰……衰仔。”
“紅忠你老母!”祥胖子一腳踹出正中青東胸口,指著手表說,“你給我!立刻!馬上!把他給我找出來!媽的!干你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