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拒絕，兩層意思。

第一，我嗩吶專精，對這樂器的感覺都要上天了，還用記譜？

第二，那個，如果不裝逼地說，其實……

其實就算有嗩吶專精，還是不會記譜。

現在，聽到的東西，會唱的東西，一定能用嗩吶給吹出來，但也就僅此而已。

通過前幾天的樂理特訓，看譜能看個大概了，還沒有到能扒譜記譜的程度。

馮清愣了一下，嘴唇微動了動，但沒有說話，自己走了回去。

趙新并不想拖太長時間。

拿起嗩吶，手完全都不用自己控制。

嘀嘀嗒嗒哄……

剛剛錢進吹的那十五個音符，一個不差地回響在舞臺上！

錢進一愣。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圓，嘴也慢慢張開了一個縫。

怎么可能！

他說了從易到難，但是剛剛這一串，不僅有高低音音程上的大幅連續跨越，還有諸多的氣息技巧在里面。

換句話說，包括他特訓了這么長時間的錢列仙，也根本不可能吹出來！

可是趙新……眼前這個趙新……

他居然，真，真，真給吹出來了？

而且，這吹的感覺，這飽滿度，有種在自己之上的勢頭！

網上也是一片熱議。

“哇，厲害厲害！一音不差！”

“沃次奧，這趙新還真有這兩手？”

“我怎么感覺比錢老吹的還好聽呢？我就說我新哥肯定干啥都行！”

“不會是剛剛網絡卡了，把錢老的又重播了一遍吧？”

錢進只覺得，自己心亂了。

過了十幾秒，他才回過神來。

第一件事，他趕緊把張開了的嘴給閉上。

因為口水差點兒從嘴角流下來！

偷偷咽了一口唾沫，他點了點頭。

“嗯，基本功果然還是有的。說明你這幾天，很刻苦。聽著，下一句。”

這一次，他吹了兩個樂句。

實際上，難度較剛剛，已經有質的躍升。

而且，吹起來節奏更難把握。

可是，僅僅幾秒之后。

趙新輕輕松松吹出了樂句，一個音不差，一個拍不差！

就連三個專業評委之中的一個，也不由自主地拍了下桌子，“好！”

現場和網絡，愈發熱列。

錢進的表情，卻變得難看起來。

他不信，打死也不信。

趙新怎么可能吹成這樣？

這根本不是幾天學習能達到的程度！

難道說，這個趙新早就會吹嗩吶，卻瞞了節目組？

問題是，這個調查，是節目組聯合錢庭的人一起查的，把趙新的祖上三輩都查過了，那些人除了死的時候聽過嗩吶，根本沒碰過！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這樣下去，不僅拿捏不了趙新，連自己都會顏面無存！

定了定神，他又吹了一個樂句。

一個讓他心中安定下來的樂句。

因為，這是他原來嗩吶成名曲之中的樂句，更是他一生之中，最得意的樂句。

不知道有多少學嗩吶的人，想以他為榜樣，專門吹他這曲子。

然后，成批成批地倒在了這兩句上面。

只是，遺憾的是，他始終覺得，這兩句他本意要表達的感情，一吹沒有吹得那么淋漓盡致。

現在，把這給搬出來，他就不信趙新還能吹！

果然，趙新愣了一下。

錢進一時心情大好，表情也放輕松許多。

“怎么，這下錄不成播不成了？如果誠實承認錯誤，我想，大家會原諒你，舞臺也會原諒你！”

趙新看了他一眼。

隨后，將嗩吶送到嘴邊。

他剛剛沒有馬上吹，是因為感覺，這樂句里缺點兒東西。

行吧，那咱就給你補上。

空靈的嗩吶聲再次響起，回蕩在舞臺，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和……內心。

只這一句，又讓眾人仿佛進入了一個幻境。

一條小溪，兩岸桃樹。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連錢進自己，也仿佛看見了這個場景。

這個曾經讓他苦苦追尋的，希望自己的樂曲能表現出來的場景！

現在，他看見了！

可惜，不是他吹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

為了延續香火，辛辛苦苦地耕耘無數個日日夜夜，終于種上了，終于出來了，結果……

兩個黃皮膚的，迎來了一個典型的黑皮膚的！

一瞬間，錢進只覺得血壓上涌，眼冒金星，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動。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把自己都沒有達到完美的自創樂句，這么短時間發揮到了極致？

這是多大的諷刺，多大的傷害！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不拿嗩吶的手也緊緊握起。

他的額頭的汗已經順著臉往下流，但是他沒有意識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現場的掌聲之中，錢進才醒過來。

他強行平復著自己的情緒，混亂的腦子里，怎么也想不出來如何逃離這尷尬的境地。

他突然有些恨。

恨錢列仙一家，把他拉下了水。

他更恨趙新，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玩意兒！

突然，他又靈光一閃。

對。

對付趙新，看來只能用自己的底牌絕招了。

雖然已經多少年沒有用過，但是他相信，這次絕對行！

錢進的演技再次爆發。

他作出很滿意的樣子，頷首點頭。“不錯，很不錯。一定程度上來說，你前途無量。”

“但是，這還不能說明，你的表演，源自你的自身實力和現場吹奏。”

“最后一個考驗，我取的名字叫，源遠流長。”

“只要你能通過考驗，這次比賽結束之后，我就收你為關門弟子。”

“將我在嗩吶上的畢生所學，全都傳授與你，讓你在這件樂器上發揚光大。”

趙新一聽，心里直接去了個川菜館，點了個名菜，麻辣隔壁。

見過不要臉的，但真沒有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行，你要考驗，那就考驗。等你考驗完，我一定拒絕拜你為師，讓你下不來臺！

不對，等你考驗完我，我也用我的嗩吶專精考驗下你，讓你嘗嘗在黑板面前答不出題來那是啥滋味！

見趙新沒有提出異議，錢進又慢慢拿起了嗩吶。

“源遠流長，考驗的是氣息。”

“我們同吹一個音。你要與我達到相同的時間。”

“現在，開始。”

錢進深吸了口氣，還挺了挺胸。

源遠流長，自己最得意的嗩吶氣息控制能力。

雖然感覺有些殺雞用牛刀，但是，值得！

嗩吶放到嘴邊，錢進一口氣吹出。

“唧……”

一個相當尖銳，又考驗技巧，又考驗氣息的音應聲而出。

趙新看了他一眼，迅速跟上。

“唧……”

現場的觀眾，只覺得一激靈，不少人捂上了耳朵。

麻呀，你們兩個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啊。

這也太難聽了！

不過，人們的眼睛卻是一刻沒有離開舞臺。

他們就是要看看，一老一少，會搞出個什么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