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洞的拱形門市古典園林的透景框,此時已經是這場‘門神捉鬼’的版式圖了。徹幅的遠景動畫圖焦距逐漸拉近,那只‘鬼’嗖嗖的竄到廊坊的第二個柱子后面,大紅色的朱漆柱子發著冷靜的紅光,今天梁琪著著一身古月藍的緞子小襖,下襯著天青色的裙子。顯然這不靠色的搭配,在‘鬼’竄到這邊時就被發現了。
‘鬼’什么都沒說,帶著梁琪翻倒了低矮的木質圍欄外,下意識趴下捂住梁琪的口,梁琪一直掙扎卻脫不開‘鬼’力大無比的手。黑暗中的綠廊坊欄桿外兩個相互掙扎用力的身軀映射在一輪新月的河塘中,時值初春,廊坊上的青苔尚未長全,依稀有些水痕,還是不甚滑的,梁琪全部靠著‘鬼’的臂力支撐在欄桿上。
不一會兒,這群‘門神’脫框而出在廊坊上逡巡,倚著欄桿看不清幾位的容貌,只能看到一小團的奎龍光在欄桿縫隙中來回游蕩。亮銀色的花紋地子,寶藍色的花紋。幾位‘門神’喘著大氣在廊坊上逡巡幾遍。
“娘的,又叫那小子跑了。”
“爺,算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走著瞧。”幾位‘門神’大爺方才作罷。
‘鬼’在梁琪的耳邊呼出均勻而輕微的氣息,梁琪被弄得后耳根麻麻的,酥酥的,溫溫的。幾位門神漸漸都從廊坊的拱門中消失。‘鬼’在后面傳出一聲放松的輕嘆,緊緊圈著梁琪身體的有力雙臂也放松了一些。
梁琪見眾多‘門神’走后,反倒更加的緊張了。首先不知道后面的人是好是壞,其次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段著實讓自己不踏實。一著急即開始拼命掙扎,后面的‘鬼’剛剛放松,梁琪一使勁,“嘩啦”一聲,兩人同時滑落到冰涼的池中。
春寒中的池水,冰涼刺骨。梁琪一墜落就往起站立掙扎并一邊往另一側的廊坊欄桿撲騰著去,慶幸的是池中的水只有一米多深而且那只‘鬼’沒有追過來,只是在水中‘撲通撲通’的掙扎幾下,接著一圈圈的漣漪泛起,就看不到身子了。梁琪抓著一根粗大的枯藕桿子立在滿是淤泥冰渣的池中,回頭望去淹沒在淺池中的‘鬼’。
什么水性,太弱了,才多深就沒了。梁琪心中暗暗想笑,轉身繼續向欄桿撲騰去,春寒中的水,沒有多少的浮游生物也就沒有什么障礙,迅速的到達了欄桿那邊。梁琪扶著欄桿起身跳上廊坊,剛想離開。一想不對啊,那個‘鬼’真的就沒動靜了?
倚著欄桿往池中眺望。水面平靜,沒有一絲漣漪。仔細觀看光潔的水面上飄著一頂雕翎眼的,紅穗子蓋帽。趁著風悠悠的飄向梁琪這邊,梁琪有些害怕,古語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算是壞人也有生存權,何況他也沒對自己做什么。翻身重新折回池子中,躺著一米多深的冰涼池水,尋找那只‘鬼’。
鬼在一堆腐敗的蓮藕渣滓邊被搜尋到,已經嗆水暈倒了,梁琪就當扯著一塊泵中的物什一樣把他扯著,在水中艱難的前行。冰涼著的池水就著乏力而疼痛的肩胛骨十分的不好受,衣衫已經都貼到了身上,緊緊的,濕濕的,透徹骨頭的冰涼,不得彎曲動彈的指節也已經得得瑟瑟的了。
廊坊的扶欄一個人上的時候還是比較輕松的,可是還拖著一個比自己大一倍的軀體就不那么簡單了,幾經周折才勉強將那只‘鬼’推上了欄桿。‘鬼’在欄桿上空架著樣子格外的嚇人。自己在后面用力的托起‘鬼’,怒勁的把‘鬼’往上推。池中的冰渣,淤泥一點都不做美。在水的推不禁的打滑。力氣也全部用不上。
月色下,這一對人格外的詭異。
幾經周折終于將宮中的這只‘鬼’推上了岸邊。救了一只幾欲成為‘鬼’的梁琪已經累得渾身乏力,頭重腳輕。
‘鬼’躺在地上,葛布箭衣,系白玉鉤黑帶的身軀下面滲了滿地的水漬。一圈圈的暈散開。發辮纏在脖子上,發尾的辮繩已經不知道遺落到哪里了,辮子微散開。乘著月光梁琪又看到了那張熟悉而異常英俊的臉。長長地眼瞼低垂著,睫毛簾上沾著顆顆晶瑩明亮的水冰珠,在月光下放射著驚異的光芒。
“齊良木,齊良木。”梁琪失神的叫著。
月黑風高的夜晚,聲音順著廊坊通道穿梭著,一根根的透徹過柱子,廊坊榫卯。冷夜如寂,沒有一絲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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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中盤旋著銷金提爐焚著徐徐升起的御香,幔簾違帳中一女子,側身倚坐在玉床錦塌上,青絲垂肩微作一小盤髻簪著喜鵲登枝的翡翠盤腸。一時兩個睡眼迷離的人走進來,其中一個錦袍白玉袋子,褐色萬字紋底的襟子襯著略顯稚嫩而蒼白羸弱的臉。另一個灰藍葛布的粗衣,系白玉鉤帶的黑腰帶。隔著內帷的紗帳給玉塌上的人行禮到:“娘娘金安。臣綿億給娘娘請安,奴才小戎子給娘娘請安。”
“免禮吧。”帷幄中的燭火熒熒閃動,女子倚著錦榻的玉臂微微調整了下方向,用慵懶的聲調問道:“小戎子,和恪,和靜帝姬歸安了嗎?”
小戎子答道:“剛才聽紅姐兒說兩位主子已經安了。”
“那十四皇子呢?”
“也已經歸安了。”
“那就好。”
聽著令妃娘娘的一頓問話,綿億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為何唯獨沒有問道颙琰。低垂著小腦袋不敢看幔帳中垂發挽髻的令妃。
“十五皇子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這個…”小戎子舌頭打結似得吞吞吐吐說不明白。
“颙琰這孩子回宮已經數年了,性子怎么還這么的閑散。這都不是一兩次了。”令妃娘娘花容微怒的呈現嬌羞之相。金色的幔帳簾子中金絲悠悠擺動和著燭光泛著典貴柔和的脂粉氣息。
綿億在帳簾之外垂首不語言,雙眼直直盯著地面上綠沉地板上泛起光潔的倒影。羸弱的身材顯然這時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卻又想要隱瞞或是傾述些什么。
“綿億,”令妃朱唇開合,露出月白的牙齒,聲音溫和但叫得綿億心中戰栗。令妃雖是和藹待認但尊卑、上下之間還是得有差距。尤其像綿億這樣少年喪父的皇親也只能給皇子當個伴讀,地位不同也是半個奴才,讓主子不高興也是會引咎得過的。尤其在宮中的上書房當伴讀,時刻是要萬分小心的。就是時刻小心而主子犯事自己也會受到懲罰,常常禍從天降,尤其是攤上一個不長進或是不省心的主子。“最近颙琰是不是有什么叉子。”
綿億有些呆滯的目光瞟了一下小戎子,“這個…十五阿哥近來讀書賣力也沒有受到師傅的教訓。”僵直而機械的講完這些話,目光閃躲的抬頭看向簾帳中的令娘娘。
“那就好,你跪安吧。”
綿億“咋”了一聲退出殿外。
暖香殿中簾幔之中,一聲女子的輕嘆,含著嬌嗔、怒責。“小戎子,速速稟報實情。”
“咋,娘娘。”小戎子從袖口的搭子中一折子風景古香緞的奏折。
“辛巳年正月初五,紫光閣落成,十五阿哥與眾阿哥群毆與太和后花園。
辛巳年二月十三,奉皇太后巡五臺山后謁泰陵之際,十五阿哥與十二貝勒斗毆于太液池假山上。
辛巳年八月二十,十五阿哥在御書房身著太監服。
壬午年二月初,十五阿哥與和靜公主私自駕車出宮,卯時方歸…”小戎子一板一眼的念著奏折。字字回蕩在空氣當中,凝結成緊張的氣氛。
“夠了,你先下去吧。”令娘娘傾在榻上的身體動了動。小戎子推簾進去,呈上了官綠色的風景古香緞的奏折。令娘娘無奈著接過綠色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