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獨之見到姜昭,心中并沒有過多的起伏,而是淡然地走下樓:“明光,你怎會在此?”
“自是尋你而來,”姜昭起身,質問道,“我安排了那么些好手保護你,聽聞你墜崖,我自是不信獨之命斷于此,派人打聽,有了消息后,實在是擔憂你,所以匆匆趕來了,獨之可有受傷?”
秦獨之搖了搖頭:“無礙。”
“那就好,阿棠在樓上吧?我這些年未曾見她,心中甚是想念。”
姜昭正要上樓,卻被秦獨之攔住:“她還在睡。”
“阿棠還是如此,也得是獨之你如此待她,若是換了旁的主子,定不會如此。”姜昭笑意盈盈地盯著秦獨之。
秦獨之不言。
“獨之怎不說話?”
秦獨之皺著眉頭:“明光,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往后獨之還是要牢記自己的身份,莫要為了不重要的人,隨意拋棄自己如今有的東西。”姜昭毫不在意地說著。
秦獨之沒有回復,只是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恰巧梁祝余醒來,卻發(fā)現屋內不見秦獨之,外頭也沒有客棧熱鬧的聲音,她慌張起身,喊道:“慕羽,慕羽!”
這是秦一對外的稱呼。
她慌張地出了門,卻見客棧內沒有旁的客人,廳中正是秦獨之與姜昭,她站在樓上見秦獨之面色凝重,趕緊下樓,指著姜昭道:“你是誰?離他遠點兒!我告訴你,我可是會功夫的!”
她趕緊跑到了秦獨之身前,身子擋在了秦獨之與姜昭中間,手中擺弄著自己三腳貓的功夫。
“阿棠,三年不見,竟不曾想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凈了。”姜昭佯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毫無剛才說梁祝余是“不重要的人”時那份傲然。
梁祝余仔細打量著姜昭的臉,漸漸與三年前那張稚嫩的臉重合上,她驚訝地試探:“阿照?”
“是我。”
“嗐,原來是阿照,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壞人呢,”梁祝余笑著詢問道,“阿照你怎么會在這里?”
姜昭彬彬有禮地回應著:“自是來尋你和獨之的。”
“這樣呀,那正好你來了,咱們可以一起作伴。”梁祝余粲然地回應著。
“我既然來了,阿棠你便可以好好休息了,剩下的路我陪獨之回去就好,來人,送阿棠……”姜昭看似為著梁祝余考慮,可秦獨之卻覺得總有別的原因,正要阻攔。
幾個人正要上前,梁祝余一把挽住了秦獨之的手,皺著眉頭,打斷了姜昭的話:“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你的話。阿照,我陪他走了一路,你既然有消息找到我們,說明你人脈很廣,但你沒吩咐人關照我們,你有選擇的權力,我不能道德綁架你。但你張嘴就要送我走,我認為這很不合理,至少,我覺得你不詢問我的意見,這就是不尊重我。”
“阿棠,前路兇險,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梁祝余質問道:“那他的安全呢?”
秦獨之笑著站在原地:[祝余,的確是永遠不會讓我失望的那個人。]
“我自會照顧好獨之的。”
梁祝余搖頭道:“我還是不放心,總之,我不能走。人家都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不能半途而廢!”
“阿棠,這件事不容你質疑,聽我的。”
姜昭話畢,梁祝余很是無語:[這阿照怎么變得那么大男子主義了?我是個獨立個體,你又是我的誰,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而且我答應秦一要送他回去的,我不能言而無信。]
梁祝余一把抱住了秦獨之,耍賴一般道:“我不管,我就是秦一身上的麥芽糖,甩不掉了我告訴你!阿照,我不管!你要是不讓我跟著秦一,我自己也會偷偷跟上!反正我就是要跟秦一在一起!”
姜昭扶額,只得作罷:“行吧,但是你的安全,我不能保證。”
“沒事,你們家商隊都這個風格,我習慣了。”梁祝余還不松手,就怕姜昭猛地讓人把她拖走。
梁祝余想起了姜昭家商隊的做法,還是難以釋懷,所以故意說出這番話,頗有些嘲諷的意味在。可她之前又蒙姜昭相助,仔細想想又覺得畢竟時代局限性擺在那里,她不能以現代人的角度去苛責姜昭的做法,導致她現在心情很復雜。
梁祝余本想在吃飯的時候緩和與姜昭的關系,卻被管事的說道:“梁姑娘,咱們作為仆人不能與主子坐在一桌吃飯,伺候好主子吃完飯后,才能進食。”
“可我已經不是姜家的仆人了。”梁祝余記得安希說過,她的奴籍已經被他洗脫了,現下也算是個普通百姓。
管事的解釋道:“不是奴仆,但身份上與少爺、與公子都有差異。”
“啊?這是你的想法,還是阿照的想法?”梁祝余詢問道。
管事的:“這是我們姜家的做法。”
梁祝余按捺住心中的氣憤:[去你的封建王朝,我恨你這該死的等級制度!憑什么我不能吃了?啊,不都是人嗎?我真受不了了,不吃了,煩死!]
梁祝余撇著嘴回了房間,道:“那我不吃了。”
梁祝余窩在房間里,氣憤地吐槽道:“可惡,秦一也從沒說過我不能跟他一起吃飯啊!怎么阿照來了我就不夠格跟人家吃飯了?!我還想著跟你緩和關系,可惡!我就是笨蛋!”
大廳中。
這一頓飯大抵是秦獨之這段時間見過最好的吃食,可他環(huán)視一周不見自己想見到的身影,詢問道:“棠兒呢?”
“獨之,按道理,阿棠是不能和我們一同吃飯的。”
“明光,她跟我走了一路,沒吃著什么好的,如今若是這番做派,只會讓人覺得忘恩負義。”秦獨之放下筷子,淡漠疏離地凝視著姜昭。
姜昭則是淡然無比地解釋道:“那就多給些銀錢,更何況,你不也為了救她掉入山崖?”
“我不吃了。”秦獨之攥緊拳頭。
姜昭卻帶著幾分威脅:“獨之,你為女子跳入山崖,我不與你多說什么。但此后你得記住,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的使命也不是為了保護一個梁棠。”
“這些我比你清楚,”秦獨之起身,淡漠地說道,“話說完了,那我就去看看棠兒了,這頓飯瞧著金貴,與我、與棠兒無緣,明光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姜昭待到秦獨之走后,對著管事的說道:“看好客棧,不許他們逃走。”
樓上。
秦獨之在門外就聽見了梁祝余憤憤不平的吐槽,不禁笑著敲了敲門。
“哪位?”
“秦一。”
梁祝余跑到門口,打開了門,問道:“你怎么沒去吃飯?”
“你呢?”
“我,我不餓呀,你快去吃吧。哎呀,我真的不餓,而且我呀,我最近剛好想減減肥了。”梁祝余跟親近的人扯謊就是容易被結巴,所以一下子就能被人察覺。
“我認為這很不合理,”秦獨之學著梁祝余的口吻道,“你到這兒之前,哪天不說要狠狠地吃幾個大餅,怎么如今卻說不餓了?是不是姜昭那邊的人跟你說了什么?”
梁祝余見他表情認真,只好委屈地點點頭:“對呀,人家現在瞧不上我,不肯讓我跟你們一起吃飯,虧我還把阿照當朋友,還那么感謝他之前來救我,本來還想跟他道個歉,稍早的時候我的語氣是不太好……”
秦獨之將她帶入房間里,將門關上,解釋道:“祝余,聽我說,你一定不要跟姜昭有太多的牽扯,也不要把他當作朋友。他不是安希,也不是我,在他心中,唯有姜家的利益至高無上。你一定要記住。”
“可是,他畢竟有恩于……”
秦獨之抓住了梁祝余的肩膀:“祝余,你不用記掛他在之前救下你,那是我與他的交易,他不過是出于利益才去做的,所以,你不需要對他有感恩的情緒。”
“是,交易?”
“是!是我與他的交易!”秦獨之義正言辭地告訴梁祝余,道,“今天起,不要再因為什么感激之情,對他心有余地,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美好的人。至于交易,我會去履行的。說到底……你難道不是應該感激我嗎?”
秦獨之越講到后面,竟有些羞澀。梁祝余也覺得尷尬,回應道:“這樣呀,那也,挺好的,至少你不會這么對我,而且,反正我們倆這個恩情就是也算不清,也挺好的。”
梁祝余不知所云地回應著:[啊?我在說什么?我怎么突然就覺得心中砰砰地跳起來了,不應該啊,雖然秦一確實很帥、負責、肯聽我說話、尊重我、救了我很多次,但是他現在還未成年啊。我真該死啊我!]
“你,你清楚了就好。所以,就算真的要報恩,”秦獨之認真地凝視著梁祝余的雙眸,“也該報給我,不是姜昭,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叫他阿照了……”
梁祝余疑惑地撓撓頭:“啊?這怎么了?”
“你叫他阿照,感覺很親密,可叫我的時候,除了對外叫慕羽,私底下還是秦一……就連安希,你也叫他小希來著。”秦獨之的臉泛起緋紅。
梁祝余撲哧一笑:“啊,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樣?不對,你確實還是個孩子。哈哈哈,那你想讓我叫你什么?”
“都行。”
“你看,問你就是‘都行’,”梁祝余捏了捏他的臉,道,“其實叫你獨之也不錯,可我覺得這個字不好,獨之,感覺很孤獨的樣子,我不希望你是孤獨的,所以我從來不叫你獨之。”
秦獨之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解釋,有些驚訝,但梁祝余總是能在不經意間就讓他感到無限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