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承歡?那是不可能的。
這都是曜安的計劃罷了。
能讓人無法釋懷的是什么?
是愛嗎?
不。
是虧欠。
虧欠所產生的愧疚感,將如同扎在喉管的異物,隨著每次呼吸一直折磨著他們。
愛是歡欣與雀躍,是姹紫嫣紅中最燦爛的花,是天底下最華麗的衣袍。
而愧疚是不安與心疼,是花花枝上混著鮮血的利刺,是光滑細膩的絲綢上被勾起的絲線……
人們可能不會記住事物的美好,但人們永遠會介意美好上的瑕疵。
特別是自己親手造假的瑕疵——
演的差不多了,曜安的眼神忽然變得狠厲,她抽出身前獄卒的匕首,然后狠狠的刺向他的胸口,動作行云流水,絲毫沒有任何猶豫,
但偏偏卻扎偏了位置,沒能一擊斃命,給了那人喘息的機會,但曜安卻不見慌亂,她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他,勾起一抹鄙夷的笑來,
那男人沒想到剛剛還一直哭哭啼啼的少女竟如此狠辣,意識到上當受騙,他也被這血激的理智全無,拔出刀大叫著向曜安砍來,少女不躲不閃,這刀狠狠的沒入大腿,曜安隨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梅懷信和時璟逸趕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那曾經能跳出一舞千金難求的雙腿此時血流不止,少女衣衫不整,氣若游絲,
那獄卒殺紅了眼又一次高舉起了匕首,但這次再也傷不了曜安分毫,
時璟逸一劍斃了他的命,梅懷信將少女緊緊摟在懷里……
梅懷信將人死死抱在懷里,她的身上還罩著時璟逸脫下的八爪蛟龍黑袍,兩人從地牢一路前往太醫院,鮮血滴在自己的身上染紅了青衫,但他此時顧不得這些,
男人滿腦子都是曜安在昏迷之外用口型說出的那句:
“你終于來了……”
他終于來了,
可他為什么現在才來!
自己早該想到的,
怎能讓她如此孤立無援的呆在牢中,自己本應該第一時間就趕到牢里,但他卻被時璟逸絆住了腳,
太子計劃即將得逞特地來看他笑話,自己竟然還以為思慮的足夠周全,正好借此機會向時璟逸坦白他與皇帝的計謀……
他圖的只是不愿被誤解牽連無辜,可自己已經被這天下誤解了數載,他差不了這一時啊,為什么,為什么偏偏耽誤掉的,
是她最痛苦的時候。
————————————
曜安沒有昏睡多久,她醒來時梅懷信和時璟逸,甚至譚澤檄都在,少女驚慌的看著富麗堂皇的四周,然后將目光落在了梅懷信的眼上,像是看到了讓人心安的存在,她急忙打著手語問,臉上還帶著心有余存的害怕:
“那個人呢?”
梅懷信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已經死了。”
沒想到少女更加慌亂,她甚至忘了打手語,用口型問著:
“是我殺的?”
時璟逸看著她如此令人心疼的一面,既敬佩她孤獨一擲的膽量又意識到她實際上只是個柔弱可憐的小姑娘,明白恐怕那一刀可能就是她最大的勇氣,殺人于她來說還是太沉重了,心里一軟忙道:
“不,你的那一刀并不致命,是孤殺死了他。”
晚宴上少女已經知道那個一直指使自己的人就是太子殿下,所以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偽裝。
曜安呼出了口氣,面露感激的向他道謝。
可這時御醫也正好上完藥,她向曜安交代:
“姑娘身上的刀傷深及骨髓,但好在及時止血,若是恢復的好,走路便不成問題。”
這本是不幸中的萬幸,可梅懷信卻感受到扶著自己手臂的那只手逐漸收緊,他忽然意思到什么忙問,可剛問完就又后悔了,收回已經來不及了,太醫搖頭道:
“跳舞?當然是不能了。”
時璟逸和譚澤檄也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他們想起跳舞時的曜安,想起提到跳舞時的曜安是多么滿心歡喜眉飛色舞,
他們都知道——
跳舞對于曜安,是信仰般的存在。
而現在信仰塌了,
而劊子手……
是那個獄卒,也是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