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已經走了,帶著已經奄奄一息的馬三保。東宮宿衛雖然惱火,但是沒有得到暗示,也不會要了他的命。
但是朱允炆又要忍受黃子澄等人在耳邊的啰嗦,所謂的太監,在這些文人眼里是極度受到鄙視的。燕王此次的試探,任是誰都能看出一點端倪,但是燕王卻拿著如此身份低賤的太監來試探,未免也小瞧太孫殿下了。
按照他們的想法,就是當堂杖殺馬三保,也不能讓燕王小視東宮。朱允炆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苦于不能用自己所知來開導眾人。
他應該說算得上熟知朱棣和朱元璋性情,這種事情要是說朱棣沒有得到宮內的暗示,一向穩重的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幼稚的行為。但是朱元璋為什么會做出這種動作呢?難道因為自己的穿越而改變了歷史,使朱元璋已經不想將帝位傳與自己?
想到這個問題,朱允炆的心里不由的一陣緊張,真的是那樣的話,自己一點反抗的資本也沒有。
心里盤算著,竟然不理會在外邊的鐵鉉等人,直接回書房去了。
而京師的長安大街上,朱棣騎著馬,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看幾個人抬著的三保。他也知道,今天東宮發生的事情,很快的就會傳遍整個京師。
馬上臨近年關,朱棣也不想生出那么多事情來,可是自從他知道父皇要對付藍玉以來,一顆本是平靜的心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那日從宮中回到燕王府,將父皇的話告知謀士袁珙求解。只是隱瞞了藍玉之事,不料袁珙一語就中。說皇上磨刀霍霍指向藍玉,遂跪拜慶賀燕王。說皇上將會托付江山與燕王。又說起臨走之前專門吩咐他去東宮看望皇太孫之事,袁珙則以為,不能再東宮丟了氣勢,但是也不能落下什么話柄。
而燕王在前首先挑釁東宮諸人的注意力,然后再由馬三保也越眾而出。故意犯上一次錯誤,看看太孫殿下怎么處理,趁機看看關于東宮的態度。
有些出乎預料之外,往常那個文弱善良多愁的侄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對自己擺明了要保的人,卻是顯得在那瞬間有一絲殺氣。
想到這里,突然有些疑惑的又看了三保一眼。
“難道允炆認識三保?”
不可能啊,三保已經跟在自己和王妃身邊已經十年了,允炆才多大啊,但是要說不認識,為什么知道三保姓馬?而當確認后,又轉了心思,身上那瞬間得殺氣也消失于無形之中呢?
這一點朱棣倒是可以肯定,因為這是在戰場上多年浸淫出來的直覺。而且除了朱允炆身上瞬間而過的殺氣之外,他還能感覺到從三保眉宇間露出的怨毒。他們肯定有著什么關系,回去要好好的調查一下,否則,身邊真的多了一個不安定的因素,關鍵時候可能會功虧一簣的。
他也要趕回燕王府,和袁先生參詳一下父皇的反應,所以也是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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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和朱允炆兩人都想到了此事傳播的速度會非常快,但是最快也沒有錦衣衛的速度快,朱棣是在酉時左右離開東宮,也就是大約下午五點左右的樣子。
而天色剛剛暗下來,錦衣衛的密折已經放在了朱元璋御書房的案頭了。
還是御書房那四支牛油巨蠟,將朱元璋的孤獨照的無所遁形。
此刻的他更像一個守護在田邊莊稼旁的老農,而大明就是他經營了一生的田地。這片土地是屬于大明的,更是屬于他朱家的天下,他不允許有半點疏漏,不能允許有人窺視。正事出于這樣的心理,他借助胡惟庸案廢除了丞相制度,由皇帝直接領導六部,事無巨細都要他親自處理才能放心。
所以朱元璋非常累。真是不入哪行不知哪行苦,沒當皇帝的時候想當皇帝,當了皇帝才發現真不是人干的。他曾經過一首詩發牢騷:“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五丈猶披被。”文采雖不足卻是實實在在。
一如既往,晚膳還是在御書房用的。因為臨近年關的原因,這幾天的奏折比往常少了許多。但是他要考慮的事情絲毫沒有減少。
拿著錦衣衛給自己的密折,朱元璋似乎有些不認識這個孫兒了。往常那個儒雅文弱的孫兒去那里了呢?
自從接手錦衣衛南鎮撫司后,除了例行的問安之外。這個孫兒總是一副匆忙的樣子,做事也是必之前雷厲風行了很多。除了那個荒唐的葉昇案之外,允炆少了幾分稚嫩,卻多了幾分成熟。
主理南鎮撫司不足三個月,就借助戴德彝查出軍匠局貪墨一事,將軍匠局千戶李成文斬首示眾,并將賦閑在家的焦玉之子焦石、焦磊拉出來擔當頭目。說要研究火器。焦玉他還記得,就是那個當初獻“迅雷銃”的蒙元降將。曾經獻過《火龍神器陣法》而被封為都督,掌管神機營。后來因為牽涉胡惟庸案被貶。對于允炆能這樣做朱元璋心里感到十分的安慰,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他唯一感到興趣的是,孫兒竟然開始組建自己的衛隊了。而且在奏折中表示,親衛要從宮外自己挑選,并且向朱元璋討要在國子監一個叫鐵鉉的回回人到東宮伴駕。同時請皇上恩準方孝孺和盧原質等人做自己的老師。
還有,據錦衣衛密折奏報,太孫殿下命景清尋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比如說陳迪、胡子昭、丁志方、高巍、鄭華、王省。這代表著什么,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孫兒對錦衣衛的極大不信任。
每每想到這個問題,朱元璋心里就像是針扎的一樣。覺得孫兒的不信任,是對于身為皇帝的他極大的侮辱,使他更加迫切的想把原因找出來。
鐵鉉是誰,陳迪、胡子昭、丁志方、高巍、鄭華、王省是誰?他不知道。也不明白孫兒是從哪里得知這些人的。既然允炆高興,就隨他去吧,但是允炆自小很少出門,這些人他都是從哪里知道的呢?朱元璋保留著這個疑問。
至于方孝孺,想到這個名字。朱元璋的眼睛不由瞇了起來,掃向在東墻上掛著的那副大明江山圖。
方孝孺,承學于宋濂,六歲能詩,人奇其才。呼為“小韓子”。洪武十五年,東閣大學士吳沉等起薦方孝孺,因舉止端莊,學問淵博深得朱元璋的喜歡,想留于日后輔佐太子,當時方孝孺不過二十余歲。年輕需要磨練,故厚禮遣其返鄉。今年九月,皇太孫初為皇儲,再次受薦為太孫師,但是朱元璋卻是猶豫起來。
方孝孺大才,現在隱然已經成了江浙文人中的領袖人物。本來就是他留給子孫們的肱骨之臣,用于教導皇太孫無疑是不二人選,可是朱元璋猶豫了半天,還是說了一句:“今非用孝孺時。”打消了朱允炆這個想法。
到底是為什么,朱元璋也不明白自己當時拒絕的時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答案也就他自己知道吧。
朱元璋搖搖頭,似乎想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外,但卻是在腦海的深處扎下根來,再也不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