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知道這位太子什么意思！也知道，如果自己按著這位大唐太子安排的去做，吐蕃的命運將岌岌可危。

“贊普，恕臣直言，這已經是贊普您不多的機會了。一旦事成，贊普您就能擺脫他們的控制，能重新拿回本屬于您的權利。”

“你以為大唐的這位太子會如此好心！”

“贊普，臣不敢這么認為，但他想利用我們的矛盾，我們又何嘗不能利用他來達成我們的目的。”

芒松芒贊忽然大笑起來，盯著論吐渾彌，盯的論吐渾彌連退了兩步。他不曾見過，自家的贊普會有如此眼神目光。

“你將他看的太輕了，你真以為這兩盒人參只是禮物？隨使團來的武者只是為我所用。”

論吐渾彌看著自家贊普，忽然見贊普的手緊緊攥著木盒一角，攥的手背青筋都冒了出來，手指都在顫抖。

“你先退下，這事容我再想一想！”

“是！”

這里重歸平靜，唯有芒松芒贊坐在這孤獨的殿堂之內，曾經爺爺在時，這里是布達拉宮最熱鬧的地方，那時候所有的臣子都會來這里聆聽爺爺的教誨。

而現在，這里已經成了一個擺設，再也不復當年的盛況。

芒松芒贊目光之中有向往，更多的卻是無奈和悲苦。無奈自己的命運，同時也悲苦自己的命運。

兩個木盒就靜靜放在桌案之上，右下角的刻字在芒松芒贊眼中有些灼燒他的目光。

西海郡王，那是文成公主病逝之后，大唐對爺爺的賜封，他知道，這個賜封是世襲的。

只要他愿意，他就是大唐的西海郡王。他知道，那是除了李氏皇族，大唐給外姓臣子最高的封賞。

可是他是堂堂的吐蕃贊普，為何要甘于人下。

外面的風吹過七月的邏些城，日光城的早晨，陽光就極其濃烈。

紅山之上，此時卻愈發的清冷冰涼。

芒松芒贊坐在那里，忽然一個小人兒透過宮殿的轉角，看著芒松芒贊。

“兒子，過來！”

那孩子趕緊走到芒松芒贊面前，他的母妃赤馬類也緊緊跟在他的身后。

芒松芒贊抱緊走過來的兒子，目光又看了一眼那兩個盒子上的贈言。

和大唐合作，鏟除國內的亂臣賊子，不過以后為了對抗他們的反撲，吐蕃勢必會對大唐有許多讓步，甚至如北方的靺鞨諸部，向大唐稱臣。

甚至因為借助大唐的力量，吐蕃將不復之前的狀態，如吐谷渾，如西域諸國一般，成為大唐的附庸。

可如果不和大唐合作，自己要怎么樣對抗祿東贊一族，要怎么樣讓兒子不會遇到自己曾經經歷的困局？

他實在不想兒子如此年幼，就經歷自己曾經經歷過的苦痛。

可是僅僅依靠自己的力量，此時的他根本無力和那個家族對抗。

他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祿東贊此人其實比起他的幾個兒子，還是對贊普一族禮遇有加。

此時是他的兒子掌權，以后自己的兒子處境只會比自己更加艱難。那將是一種怎樣的痛苦，怎樣的忍受。

兒子會不會將被那個家族屠戮，就如漢人史書上記載的無數朝代更迭一般，安排傀儡，然后自己掌權，最后將傀儡殺死。

“贊普，您心事好重。”

那里，赤馬類忽然說了一句，芒松芒贊看向她。

“連你也看出來了！”

“這些日子，贊普您一直有心事，今天您的心事看著是最重的。”

“走，陪我到外面走走！”

芒松芒贊起身，拉著兒子，赤馬類趕緊跟在贊普身后。

他們走出布達拉宮，沐浴在外面的艷陽之下，風吹過臉頰，能隱約聞到冰雪的味道。

這涼爽的夏天，該是多少別的民族國家向往的，卻也缺少了火熱。

紅山之上是贊普此時能自由行走的所有區域，他不能隨意接見臣子，不能隨意離開紅山，想離開這里，就要得到那個家族的允許，這是一種悲哀。

囚籠，這就是一個囚禁贊普一族的囚籠。

芒松芒贊拉著兒子，忽然望著遠處的邏些城，目光從猶豫漸漸變成堅定。

他其實沒有選擇的余地，也許這真的是他最后的機會。

他忽然看向赤馬類，此時將兒子稚嫩的手交到自己的王妃手中。

“帶好兒子，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帶好他。”

夜晚的邏些城，除了極少一些區域，都是漆黑寂靜的。

曾經祿東贊的府邸，已經是此時吐蕃真正的權利中心，比起清冷的布達拉宮，這里就熱鬧許多。

權貴云集，推杯換盞。

青稞酒的香味在這里籠罩，年輕貌美的女子穿行在賓主之間，被伸過來的手隨意蹂躪。

此時的吐蕃，還是奴隸制，其實這種制度一直到解放之時，才會徹底改變。

這里的女子，只是奴隸，可以隨意玩弄殺害，沒有任何權利，僅是牲畜牛馬。

“大人，聽聞大唐派遣了使團到我們吐蕃來了！”

“我也聽說了，現在使團就在城外，等待著贊普接見。”

“你們只是聽說，我在來的路上看到大唐的使團了，至少有千人規模。”

“那是真夠大的！”

論欽陵此時已經喝的微醺，摟著一個嬌柔女子，哈著酒氣，看了看參加他安排的宴會幾位吐蕃權貴。

他就是祿東贊的兒子之一，也是祿東贊死后的繼任者，是此時吐蕃權利的直接掌控者。

“大唐的使團，這倒是真少見！”

論欽陵旁邊，一個和他長相頗像的男子看了看眾人，朝向論欽陵。

“哥，大唐忽然派遣使團來我們吐蕃，看來是想和我們和了。”

幾位吐蕃的大臣權貴紛紛點頭，而論欽陵一把推開懷中的女子，將手中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好久沒去紅山那邊了，估計過幾日，我們就又要去紅山見見我們的贊普了。”

論欽陵的口吻之中都是輕蔑，對于此時自家這個贊普，他有輕蔑的資格，一個從小就被自己家族控制的傀儡罷了。

紅山，侍者已經帶著請柬前往吐蕃諸位權貴之家，大唐使臣到訪，贊普邀諸位吐蕃權貴前往布達拉宮商議兩國議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