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咖啡館,嗯?”張鈺一個上午笑瞇瞇地盯著她,柯安安被好友揶揄的眼神弄得渾身不自在。
“早上的事,我也要多謝他,請吃一頓飯也是應該的……”柯安安小聲嘀咕,聲音越來越低。
“帥哥來的第一天就被拿下了,真可惜?!睆堚暸呐乃募绨颍瑴愡^去繼續笑,“有戲,記得好好把握。”
柯安安的腦袋低下去,就快要貼胸上了:“說什么有戲,八字還沒一撇。”
她小聲說著,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微微揚起。
張鈺拽著柯安安到洗手間替她化了淡妝,然后把人往門外一推:“看你的嘴都要咧到耳朵去了,快走!”
柯安安對著鏡子,伸手扒了扒齊耳的短發,看著整齊了才拎著包下樓。
從公司走到對面馬路不用五分鐘,她提早去,只會讓展俊銘以為自己不夠矜持,急著投懷送抱,在街角來來回回地走了兩圈才進了咖啡廳。
展俊銘果然還沒到,柯安安要了個靠門的位子,讓他一進門就能看到自己。
周圍全是一雙一對,她才想起來,情人節就快要到了。
柯安安皺了皺眉頭,一提起情人節,腦海中閃過的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三年前被展翔毫不猶豫地一口拒絕的那一天,正好是情人節,也是她最丟臉的一次。
人工湖邊那些學長學姐的嘲笑聲,起哄聲,還有酸溜溜地譏笑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之類的嘲諷話。
鼓起勇氣,滿懷期待地告白,到最后卻變成一場亂哄哄的鬧劇。
柯安安沒想過展翔會答應,她只想告訴他自己的心情,想在這位學長即將畢業離校的前夕,把她的心意傳達出去。
可惜,到最后她收獲的,只是展翔冷冰冰的一句拒絕,以及一場令自己幾年來難以忘卻的難堪。
那些有心的無意的你一言我一語,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將柯安安的心刺得面目全非,千瘡百孔。她只能忍著淚,任由它們在眼眶中打轉,飛快地逃離那個地方……
柯安安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強迫自己從回憶中走出來。
都怪展翔三年后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還有,該死的情人節又要來了!
不行,她得趕緊把腦子里不愉快的畫面通通清空掉!
柯安安下意識閉上眼,伸手在身前一揮。
服務生正好把咖啡放在桌上,冷不丁被她的手一揮,“嘩啦”一下,黑咖啡全灑在柯安安的腿上。
她被燙得跳起來,果然今天遇上展翔就沒有一件好事!
服務生手忙腳亂地擦著桌上的咖啡,經理也過來不停道歉。
滾燙的咖啡大部分澆在腿上,疼得柯安安直抽氣??墒沁@意外自己才是罪魁禍首,她看著裙擺上巴掌大的一圈黑色咖啡,欲哭無淚。
米色的裙子上忽然多了一塊水墨花紋,實在顯眼得不行,還不容易洗掉。
看來今天不宜出門,衰神接二連三地降臨。自早上三百八十塊的高跟鞋報銷后,這件柯安安最喜歡的裙子也不能再穿了。
突然有人抓住柯安安的手臂把自己拉起來,她習慣性地抬頭一掃,看見藍條領帶這才松了口氣。
展俊銘總是在適當的時候出現,正好將柯安安從尷尬的氣氛中解救出來。
“我們去……”哪里?
沒等柯安安問完,展俊銘已經拉著她到洗手池前,不由分說地卷起她的袖子沖冷水。
“嘶——”柯安安剛剛只顧著惋惜她的裙子,居然沒發現右手手背也被咖啡燙到了,紅了一大片。
現在被冷水一沖,反而開始覺得疼了。
“謝謝你?!眮砘貨_了幾次冷水,柯安安感覺好多了,抽回手笑著向他道謝。
展俊銘一聲不吭地上下打量著她,柯安安在他炙熱的目光中,有種被人在掃描的感覺,臉色僵了僵,往后退了一步。
他足足看了十秒才轉身向外走,柯安安表情放松下來,低著頭躲閃其他人好奇的眼神,繞了一圈才回到位置上。
展俊銘從她身后走來,飛快地脫掉外套遮上柯安安打濕的裙擺。
“謝謝?!笨掳舶舶l現今天遇到展俊銘后,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不由失笑。
展俊銘見她笑了,把菜單往前一推:“淑女優先?!?
“謝……”
柯安安才想道謝,展俊銘立刻笑著打斷她:“你一見我就總是道謝,真是太生疏了。舉手之勞而已,不用這么客氣?!?
柯安安順從地點點頭,看了眼腿上的西裝外套,心底有股暖流悄悄淌過。
一頓午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展俊銘開朗又健談,恰到好處的熱情,讓人感覺親近但不會覺得不舒服,適時挑起話題,又懂得察言觀色,一看出柯安安不感興趣,立即不著痕跡地另外挑起新的話題。
他說話既幽默又風趣,喜歡旅行,去過很多地方和國家,對柯安安這種在家和公司兩點一線的宅女來說,展俊銘的所見所聞有著不一樣的吸引力。
他在峽谷的驚險經歷讓柯安安詫異又心驚膽戰;他在叢林迷路遇上土著,因為語言不能溝通差點被迫娶當地姑娘入贅,讓她忍不住想笑;他在沙灘曬日光浴被一個經過的“美女”拋媚眼,最后卻發現“美女”是男的,更是逗得她笑得樂不可支。
柯安安從來沒有這樣輕松地面對異性,她總是緊張的,不安的,帶著一點小小的自卑和以前的陰影,很難和對方融洽相處。
她曾聽到公司有男同事在背后議論,說自己性格內向又陰暗,總是低著頭不愛說話,從不主動跟人打招呼,是個十分難以相處的人。
其實,柯安安不止一次想要融入到同事的圈子里,但是每一次卻都是以失敗告終。
誰讓她連誰是誰都弄不清楚,怎么搞好關系?
可是展俊銘不一樣,他很體貼,他很大方,他從不用古怪的眼神來看她,不會說她不好相處。
跟展俊銘聊天很愉快,即使大部分說的人是他,柯安安只負責支著耳朵來聽。
但柯安安看得出,展俊銘神情輕松,對她這個認真聆聽的聽眾感到非常滿意。
她想到剛才展俊銘緊緊拉著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冷水幫自己沖燙到的手背,臉頰就“噌”地熱了起來,只能低頭裝作喝咖啡,掩飾她滾燙得應該也已經紅透的臉。
午休回來,柯安安和展俊銘在走廊分道揚鑣,一進辦公室,隔壁桌的張鈺朝她努努嘴。
“樓下商場剛送來的。”
柯安安一臉疑惑地打開袋子,看到里面嶄新的一件米色洋裝,愣了一下,臉又紅了。
張鈺看到她裙擺上的一攤污跡,立馬就明白過來了,搖著頭滿眼羨慕:“這是今年剛出的春裝,怎么就沒人送我?”
柯安安拿著裙子呆呆地只顧著臉紅,被張鈺催著去換上小洋裝。
她扭扭捏捏地走出來,張鈺瞬間看直了眼。
柯安安不愛打扮,每天只穿著米色和黑色的工作套裝,刻板又暗沉,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點都不像二十四歲的年輕姑娘,比三十一歲的主管李莉還老成。
這件米色的小洋裝就像是給柯安安量身定造的,可愛的泡泡袖,蕾絲邊過膝裙擺,收腰的設計,皺褶花邊的高領扣子,露出來的地方不比以前多,硬是讓她穿出禁欲的味道。
張鈺吞了吞口水,才見面不到半天,展俊銘就能挑出最適合柯安安的衣服,眼睛真夠毒的。
柯安安被她看得周身不自在,抿著唇小聲問:“不好看嗎?我也覺得不適合,要不先借你的衣服……”
“不用,很適合!”張鈺有一套備用的衣服放在抽屜里,以備不時之需,可是哪里有這一身好看!
她圍著柯安安轉來轉去:“太合身了,你把衣服的碼數告訴展俊銘了?”
柯安安忽然想起展俊銘在洗手池邊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原來是在目測自己的尺寸?
她揪著裙邊一臉糾結地蹙眉,臉頰紅得要滲出水來:“完了,我好像又……”
“喜歡上了?”張鈺理所當然地點頭,“這么好的男人,我是你也很難不陷進去。”
柯安安絞著手指嘀咕:“但是只有半天……”
“半天怎么了?愛情什么時候來,誰也不知道,有時候就是兩個人雙眼對上后一瞬間的事!”張鈺陶醉完,堅定地看著她,“我無條件支持你,不要大意地上吧。”
“上、上什么?”柯安安目瞪口呆,結巴了。
張鈺瞇眼:“當然是ABC輪著做全了,等生米煮成熟飯,看他還怎么逃出你的五指山。”
她瞥見柯安安一副被嚇得就快要暈倒,連忙補充:“如果是你的話,可以先告白,然后再慢慢來……”
聽到“告白”兩個字,柯安安想起以前,漸漸平靜下來,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
張鈺看到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由嘆氣:“你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被拒絕了一次,難道以后就不再喜歡別人了?”
不是一次,是兩次??掳舶残睦锏袜?
張鈺說得是對的,可她就是害怕。
“先……順其自然吧,”沉默了一會,柯安安才幽幽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