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磚房的院落石桌旁，兩道人影依次落座。
感受到對方未曾變化的溫和與關切，李錚然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恭敬真心的稱呼了一聲：
“青山叔。”
“誒。”
聞言，一身云紋白袍的楊青山笑著點了點頭，似是十分滿意。
時隔三年，時光也依舊沒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哪怕年近四十七八，硬朗的中年面容依舊保持在三十多歲左右，虎目精光四溢，魁梧身軀里隱藏的氣血與靈力波動，仍是正當壯年。
也許是擔心李錚然多想，他笑著說道：“最近三年，白云山坊市附近不怎么太平。”
“一直沒能抽空前來看你，是青山叔的不是。”
李錚然聞言連忙搖頭，恭敬為其倒上一杯熱茶，感激道：“青山叔莫要折煞小侄了。”
“當初若非是您，我也不能有今日這般安定的生活。”
“呵呵。”
楊青山笑而不語，目光環繞院落一圈，這才接過熱茶輕抿一口。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李錚然微微低頭，看不出太多表情。
隨即，待到茶杯放下后，才見楊青山打破沉默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如今已然符道入門？”
話音落地，李錚然無奈一笑。
他知道，當做出決定要與楊家交易后，對方得知此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想到之前準備好的措辭，他撓了撓頭，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借助一階符紙，僥幸有所領悟。”
“不錯！”
沒成想，楊青山卻像是十分滿意，點頭認真道：“修仙百藝本就艱難晦澀，無論是走哪一道，能夠入門便代表有相應資質。”
“借助一階符紙乃是正常之事，連我平日吐納都得輔以丹藥修行。”
楊青山與他對視，語氣認真道：“所以借用外物沒什么好丟人的，你也切莫因此妄自菲薄。”
見其目中關切與勸慰語氣嚴肅無比，再想到對方數年來給予的庇護，李錚然心頭一暖，重重點頭道：“多謝青山叔教誨。”
“呵呵，要是真感謝我，就爭取早日成為一階符師才是。”
楊青山微微一笑，似是期許道：“到了那時，我也算是對天峰兄和溪月弟妹，有所交代了。”
李天峰，許溪月，兩人乃是原身父母，早在李錚然穿越前就已離世，只是存活于記憶之中。
一時間，聽到對方的感慨，占據原身的李錚然默然無聲，不知該如何作答。
“哎，人老了，說話也是有些暮氣了。”
許是察覺到了氣氛有些壓抑，楊青山連忙擺了擺手，溫和笑著拍了拍儲物袋，從中取出一樣物品。
“既然你已符道入門，一階符師有望。”
“那這支青玉符筆，也算是名器有主了。”
順勢看去，一枚嶄新完好的青玉色符筆懸浮在半空，充盈的靈性幾乎溢出，哪怕未曾觸碰都能感覺到其中不凡。
一階上品符筆，至少價值兩百塊下品靈石。
目睹此物，李錚然愣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一直以來，他都在刻意避免再欠楊家父子的恩情。
可無論是其本人還是楊大海，都在過往三年里不求回報的予他庇護和資源，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鳩占鵲巢的自己實際與他們非親非故，何以能受這般恩惠？
雖然他目前確實很需要新的符筆，但李錚然很清楚，哪怕是以楊青山練氣九層的修為，拋開法器和丹藥等物，身上靈石也頂多一千塊出頭。
買下此等寶物，無疑花費不少。
念頭閃過，他連忙起身，恭敬認真道：“青山叔，此物太過貴重。”
“于小侄來說，實在是暴殄天物。”
“還望您.......”
然而婉拒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見楊青山臉上故作不悅，冷哼一聲抬手打斷道：“貴重？”
“于我楊青山的性命而言，此物又能作價幾何？”
李錚然怔了怔，但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可........”
“當初若非是天峰兄和溪月弟妹，我楊青山早就在萬獸山脈化為一堆白骨。”
楊青山不管不顧，態度一反先前的溫和，幾乎是強硬道：“區區一支一階符筆而已，難不成還能比我楊青山的性命更加貴重？”
聞言，李錚然站立在原地，再次無語凝噎。
見他這般模樣，楊青山臉色稍緩，再次說道：“于符師而言，符筆就是他的法器。”
“若無趁手之物，你又何日能真正登臨符師大道？”
話音不大，卻像是振聾發聵，惹得李錚然腦袋微垂，隱有所悟。
一直以來，為了低調修仙和避人恩情，他可以說是放棄了不少本該早日得到的資源。
就如先前猶豫不決的破損符筆之事，但凡他愿意主動找上楊家父子，何以會再那般糾結。
但是低調不代表隱而不發泯然眾矣，也不代表無欲無求拒絕善緣。而是要潛心修行示敵以弱，穩健經營以結善果。
為此，哪怕結上一番人情因果也無傷大雅，待到日后實力足夠一一償還便是。
一時間，福至心靈，李錚然目光微亮，原本有些急躁的心境也因此漸漸平復，愈發平穩堅實。
念及此處，他再無猶豫，當即重重躬身行了一禮，目光嚴肅認真道：“錚然謝過青山叔。”
“今日之恩，來日必定償還。”
見他這般模樣，楊青山知道他已經想通，臉色越發和緩，笑罵道：“叔侄之間哪來那么多彎彎繞繞，想要報恩，等你成了筑基再說吧。”
“相比之下，反倒是人家林寒小子更加開竅。”
聞言，李錚然無奈一笑，倒也知道對方所指。
當初林寒獨自離開白云山時，自然是承了楊青山不少恩惠，否則如何能夠跨越千里阻礙，成功到達玄劍門的山峰之下。
甚至這三年對方能在外門弟子里脫穎而出，也有著楊青山靈石資助的因果。
想到這里，李錚然徹底釋然，微微笑道：“青山叔，小侄知了。”
“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切莫放在心上。”
“呵呵，你小子。”
楊青山抬手點了點他，有些意外他前后變化之快。
不過見他也算是終于開竅，倒也沒有過多計較，反而欣慰點了點頭，爽朗一笑：
“如此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