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范老道出面,簡單測試之后,很容易辦下來一塊篆刻著“丹陽坊”的白玉身份牌,背面刻有“散修,陳謀”字樣,陳謀很珍惜地將白玉牌收進(jìn)懷里。
他在這個世界,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雖然聽說散修牌沒甚么大用,至少在坊市里,他不用擔(dān)心被人明目張膽賣掉。
心底石頭落地,空氣聞著都是香甜的,那是自由的味道。
走出外事坊一樓大廳,范老道心不在焉揚手做別,徑往鴻醫(yī)堂方向去了。
一千五百顆靈石的巨款,是逼著他要將半山院子賣掉湊錢啊。
體內(nèi)的毒不能久拖,根本不給他想辦法的時間。
不是他心善,做了好事不求任何回報,即便將謀哥兒賣了,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何況一時半會也賣不掉。
他心底有種落難的棲惶,和對未來的不安,不想再計較放長線釣大魚的算計,在性命危機面前,覺著很沒有意思。
曾經(jīng)也有過考慮舍棄這具身軀奪舍的念頭。
有許多顧忌,畢竟以煉氣境神魂奪舍,風(fēng)險極大,且不能為正道所容,至少規(guī)矩是如此,他今后不能再生活在陽光下。
再則謀哥兒的神魂強大異于常人,晉級煉氣境之后,他也不便再查看,能否順利奪舍還是兩說,當(dāng)然還有些其它法子輔助,卻非常耗時日。
罷了,罷了,當(dāng)做善事了。
陳謀看著老道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他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翻遍口袋只有七枚銅錢,連中午飯錢都沒有著落。
在這個舉目無親的異界,他不會餓死街頭吧?
陳謀在街道上轉(zhuǎn)悠好大一陣,再次走進(jìn)“外事坊”一樓,詢問著尋到左邊一個房間,對接待的坊市修士道:“我想租一座院子。”
出示了自己才辦下來不久的身份牌。
以前曾經(jīng)聽范老道說過,每家坊市為了留住散修,不讓散修滯留凡俗,即便散修一文不名,憑著煉氣境的修為,可以用賒賬的方式租院子和靈田,甚至還能貸到五顆靈石做起始資金,一年到期按兩分利結(jié)算,童叟無欺。
陳謀租下一座下等院子,貸到五顆靈石,他咬破右手食指,在文卷左下角寫著陳謀名字的邊上摁了個血指印。
若是一年期到,不交還拖欠的租子和靈石,人去樓空玩白嫖。
那么坊市將依照文卷下方的血指印,交給專門抓人的宗門修士,施展秘法,追去天涯海角也會將逃租逃貸的惡劣背信者逮回來,在坊市的“問刑臺”上明正典刑,起到殺雞駭猴的作用。
走出外事坊,背上沉甸甸房租、貸款的陳謀,搖頭自失一笑。
也算是暫時解除了他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窘境。
來到坊市雜貨鋪子,陳謀花了兩枚武德錢,購置齊備鍋碗筷瓢盆,油鹽醬醋茶,米面腌肉干菜等生活物品,找回三兩金錠和一些碎銀。
在坊市購買普通物品,要將靈石兌換為武德錢使用,世俗金銀也能流通。
相比山下,坊市的物價之高能驚掉凡人的下巴。
坊市北面開辟出大片農(nóng)田,由丹陽宗管理,專門有凡人種植普通的稻谷、麥子、蔬菜、果木,開水塘養(yǎng)魚,飼養(yǎng)豬、羊、牛、驢等牲畜,供應(yīng)坊市眾多修士所需。
陳謀背著提著幾個大布袋,下山往南走了數(shù)里路,尋到接近靈田那一片的一座小山頭,找到山腳處北面背陰那座掛有“丹陽坊丙三三五”銅牌的下等院子。
用一件兩指寬三寸長的青銅鑰匙,插入院門鎖孔,解開院子最基礎(chǔ)的封閉陣法。
“吱呀”,推開掉漆的木門,入目是一片雜草青青的小院,正對著是一堂屋兩偏房加灶屋茅廁的青磚瓦房,相比范老道的四合庭院,格局差別太大。
陳謀倒是不會嫌棄,他總算有了一小塊立錐之地。
將東西放進(jìn)廚房,揭開院墻角落處的石井蓋,打一桶清涼井水,找出掃帚破抹布將房子大致收拾一遍。
將鐵鍋架在院子壘起的兩塊石頭上,燃起干柴,倒油燒熱簡單開鍋。
他以前涉獵廣泛,處處留心皆學(xué)問,什么都懂一點。
把鐵鍋安放回廚房灶臺,燒水清洗腌肉切丁,浸泡干菜切碎,淘洗糙米,混合著做了一鍋香噴噴的腌肉菜丁飯,飽餐一頓,又優(yōu)哉游哉出門,去坊市采買回被褥、毛巾、燈盞、一箱子練功用的大瓷碗等必需品。
一個人住著清靜,在院子里練習(xí)身法更寬敞,他很是滿意。
花了兩天時間,用鋤頭清除雜草,將整個小院內(nèi)外打理得煥然一新。
第三天臨近中午,他特意去坊市買了熟食酒肉,還有一包果脯零嘴,提著轉(zhuǎn)去半山,尋到以前住了兩年的熟悉院子。
開門的是桃兒,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頰竟然黯淡憔悴,眼眶略紅腫。
“陳公子,您來了。”
桃兒行禮迎客,笑得有些強作歡顏。
陳謀聽出桃兒聲音中的沙啞,心中有不好的預(yù)感,他將紙包果脯連同一提酒肉遞給桃兒,問道:“范老在家嗎?”
堂屋傳來范老道爽朗招呼聲:“謀哥兒,快來喝酒,老穆也剛到,人多熱鬧。”
陳謀壓下心頭疑惑,沿著青磚道走上屋檐臺階,跨過門檻,與放下酒盞的范老和胡子拉碴的穆行施禮,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范老哥欠我一頓酒,正好趕上了。”
范巨然哈哈大笑,招呼陳謀坐下。
伺候著的杏兒已經(jīng)拿來干凈碗筷,給倒了一盞酒水。
桃兒切幾碟熟食鹵菜,用瓷盤端來,撤下兩樣殘菜。
三人喝酒吃肉,范老道隨意詢問陳謀院子安頓在何處,笑道:“謀哥兒喬遷新居,老哥哥沒甚么好送,你以前住著的房間內(nèi)那些書籍,盡管拿去,你正好是喜歡看書的,哈哈。”
陳謀忙道謝,他正還尋思借書回去抄寫。
這份禮送得甚合他心意。
也為自己以前生出的小人之心略感慚愧,卻不會有半點后悔。
坊市有句話叫“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
穆行擦一把胡子上的酒水,問道:“謀哥兒是打算種田,還是有其它營生?”
陳謀實話實說道:“正在考慮當(dāng)中,我三行缺水,想要學(xué)會并施展?jié)补嗪堂绲撵`雨術(shù),頗有難度。何況租賃三畝靈田,每年要交付給坊市三十顆靈石的租子,而畝產(chǎn)大約在四石靈稻,還得熟練種植和靈雨術(shù),一石靈稻價值五顆靈石,等于坊市收去一半產(chǎn)出。
種三畝靈田剩余落下三十枚靈石,交完下等洞府一年租金二十四顆靈石,還有五顆靈石的借貸,和兩分的利息,一年到頭白干了。”
穆行與范老道嘿嘿笑了起來。
天下坊市一般黑,算計得剛剛好,逼迫散修必須要多種田,十畝二十畝種下來,手頭才能寬裕,可以購買婢女,購買丹藥等,慢慢享受生活。
當(dāng)然田種多了,修煉時間肯定要壓縮,修行速度將要受到拖累。
細(xì)思極恐,這里面似乎藏著深遠(yuǎn)的謀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