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流逝，青戈從小憩中醒來。

今日的雪小，只是地面濕寒，屋頂青瓦上有淺淺的一層白沙罷了。

似乎呼應這冬季之景，四周也異常冷清，若不是能看見遠處的青磚樓閣，青戈還以為這里是什么山野之地。

也不必多等，他推開院門，門口那些古樹下，冷冷清清，孩童嬉戲的場景是看不見了，尋到河邊，青戈這才瞧見了人，是幾位中年男子，在這冬日里混些生計。

與男子租賃了一艘小舟，交了抵押的銀錢，青戈就泛舟向祭祀的地點緩緩劃去。

左右的店家都開著，但卻少了吆喝之聲，并且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白巾白花，黑旗黑簾，一副凄然之景。

“唉，為何人死后會留在世上，人鬼殊途啊。”河道中，也多了幾條小舟，其上有人嘆息訴說心聲。

看其臉色，應該是喝了酒。

青戈微微搖頭，他無法做出評價。

“不怕是天災，就怕是人禍啊。”一人作答，但周圍的聲音都凝滯了一般，無法再說話，只余泛舟而行的水流聲。

人禍。

青戈眉心微蹙。

什么樣的人禍，能讓整個西周域都如此，按照青戈所知，這可是籠罩整個西周域的情況。

越是思索，青戈越是彌漫，但他隱約有一種想法，但轉瞬即逝。

“春神總不可能把西周域的輪回之所搬到我的鬼蜮里了吧，這過于荒誕。”

青戈把這離譜的想法丟開，也不劃舟，就靜靜坐著，控制水流而行。

不多時，日天漸烈，東邊的太陽煌煌，在岸邊有一處石漏，這是專門記錄時辰的一種凡間之物。

只需在日月交替之時倒下一桶細沙。

在細沙漏下，落入底下的刻度木桶內，就可知曉是何時辰。

這樣的物件在城內很多，有專門的兵修看管，以保證無法推演時辰的百姓分辨每日的時辰。

“別喧鬧，呆在河岸內，別驚擾了祭祀，這是從佛安寺請來的安心大師。”

隨著駛入祭祀之地，四周河道內的小舟也擁擠起來。

青戈剛隨著幾艘小舟在偏僻一角上岸。

“我還以為沒有多少人，卻不想是我晚了”

這么說著，青戈望著密密麻麻的人頭，也熄了上前的心思。

“那老僧倒是眼熟。”青戈遠遠一望，輕聲一語。

似乎是當初在煙霞鎮時，被黑大將軍召集而來的修士之一。

而佛安寺是西周域內的佛道，出世入世不在少數。

不過此前可沒有這般待遇。

就遠遠見著，濱王禮待安心老僧，將其送到一座青石搭建的巨型祭臺上。

其上有一石佛，面若慈悲，雙手持青銅鈴。

而老僧手持一黑幡，盤坐于石佛前。

隨著老僧入定，一陣陣梵音化作佛光注入石像。

石像光輝四放，照耀整片天空。

“祭祀起，開城門，揮旗！”

濱城一聲下令。

轉瞬間，在河道兩旁，不知何時冒出的兵修，高舉黑旗，迎風而搖！

放眼望去，兵修數量之多，根本無法預估，只感覺兵修已經覆蓋了整個濱城。

而在濱城西城門，城墻之上，兵修們收到命令，瞬間大門洞開，但沒有小舟泛水，開的城門不過是為了方便外面的人。

只瞧見密密麻麻的城外百姓拜倒在地，手舉著一道靈位，其中不少兵修穿插其中，也高舉黑旗。

其蔓延之勢，恐有上數百萬之眾，比當初五岳禮祭時山腳下的兵修還要多。

這數百萬人都是濱城周圍城鎮村縣內有死去之人的百姓，他們攜家中死去之人的靈位而來，為的就是鎮壓戾氣，以免親人化作厲鬼。

可東濱之地廣闊，這三年來妖物四起，雖說東濱之地妖物較少，濱王管理得當，但也有遺漏之處。

遂這里的數百萬人攜帶的靈位鬼魂也不過是冰山一角，在東濱的其余地方，恐怕還有上億的鬼魂，需要鎮壓戾氣。

“念我佛《地藏十輪經》，尊地藏王菩薩佛光，鎮魂之戾……”

此時，祭臺上的安心老僧口若佛音，震耳欲聾，不管城中之人還是城外之人，皆面色一戚，隨著安心老僧的話落，念起佛經。

一時間，整座城都陷入了繞繞佛音，天空的佛光更甚！

那天邊的佛光，逐漸凝成一尊佛面。

青戈眉心微動，輕易掙脫了安心老僧的影響，凝視這佛道之術。

“這經文，竟然有些許地葬之法的韻味。”

“不過多了不少皈依之意，怕是這念叨佛經的百姓，日后多有心向佛道之心。”

青戈倒不是覺得佛門如何，只是身為半鬼之身，不喜鬼物羅剎之道，不愿接觸佛。

臺上老僧見此，手一揮，那臺上黑幡升空，招搖不已。

招魂！

“啊！”一聲厲叫，一道黑影鬼魂從周邊的居所中飛出，飛到黑旗四周，其周身滿是黑霧，不斷掙扎，面狀猙獰痛苦，瞧著滲人無比。

底下，念著佛經的百姓中，隱隱有哭泣聲傳出。

而天空接二連三，一個個鬼魂從城中城外的靈位中飛至黑幡周遭。

這城中的哭泣聲也越發強烈。

“唉。”一老先生在青戈身旁哀嘆，他似也有親友死去，掩面啜泣。

一股香蠟紙燭的氣息飄來。

原是濱王下令燃之，以親戚之念輔助佛經鎮封戾氣。

那臺上的石像手中，鈴聲輕震，溝通天邊佛面，開始顯威。

一道道卍字裹挾鎮壓佛光沖向那些鬼魂。

每一個被擊中的鬼魂都氣息一衰，重新回到僵直之態，身上的戾氣也開始縮入眉心。

青戈望著，瞳孔中黑芒一閃。

一道鬼蜮中的鬼魂縱身飛入黑幡之側。

“嗡！”

神不知鬼不覺，眾人自以為是城中飛來的鬼魂。

可這時，黑幡被那鬼魂撕裂了一角……

還不等臺上的安心老僧反應！

“砰！”那石像迸裂，碎了一地。

“噗！”老僧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氣息一頹。

“是邪祟！”濱王一驚，緊忙指揮兵修，要抓住作亂的邪祟。

但相比邪祟，更大的危機已到。

老僧緊忙以血畫佛，并高聲道：“濱王，快讓兵修用鬼袋抓鬼！”

不多解釋，濱王也只能相信老僧。

可時不待他，鬼魂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