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什么事讓您這么開心?”
午時將至,大將軍府的后堂上,馬云蘿正端坐在幾子后頭,冷不丁見郭汜滿臉喜滋滋地走了進來,好奇心頓時便大起了。
“嘿,為夫剛得了個大寶貝,娘子請看。”
在自家夫人面前,當然用不著保密,郭汜樂呵呵地便攤開了包裹著棉籽的錦帕。
“這是……”
瞧了眼那八顆黑不溜秋的棉籽,馬云蘿一臉的茫然,完全搞不懂這么些小玩意兒跟大寶貝能有啥關聯可言。
“好叫娘子得知,此物為棉籽,可種出棉花,這可是好東西啊,我跟你說啊,棉花不單能用來織布,還可以制造棉衣、棉被,不僅如此,更能……”
前世那會兒家里窮,打小了起,郭汜就沒少下田幫父母種棉花,此時談起棉花的好處,那真叫一個滔滔不絕,直聽得馬云蘿那叫一個一愣一愣地。
“呀,這還真是個寶呢,夫君可得收好了。”
聽不懂,但感覺過去好像很厲害。
反正自家夫君說得肯定對。
“就交給娘子了,小心擱在盒子里,切莫被老鼠偷吃了,還有啊,別跟衣物、薰衣草等藥材放在一起,待明年三月初時,為夫便在咱們這后花園里開上一小塊地,先種起來。”
“等兩年后,種子多了,再向外推廣,咱們郭家的大業能不能盡快達成,就靠這玩意兒了。”
東西是好東西,只可惜太少了些——就這么一朵還是南宮家的駝隊在無意中發現的,估計是候鳥糞便落下后長出的單苗,再想找,那就得去天竺或是大食了。
“嗯,夫君放心,妾身知道該如何做的。”
一聽這話,馬云蘿當即就笑成了一朵花……
王粲那頭很快就傳來了消息,說是蔡昭姬愿來大將軍府拜見郭汜,不過,郭汜沒同意。
為表對蔡邕的尊崇,他領著馬云蘿在徐晃的陪同下,親自到了蔡府。
“妾身蔡琰,見過大將軍,見過夫人。”
府門處,蔡昭姬早已領著數名仆役等候多時了,這一見郭汜夫婦策馬而至,趕忙矮身便是一福。
寡居的蔡昭姬說起來也就才剛二十出頭,樣貌不算絕美,大體在中上水準,眼神很亮,閃爍著知性的光芒,氣質更是落落大方,怪不得原時空里,南匈奴的左賢王會將她搶去當夫人。
“蔡大家不必如此,這里沒有什么大將軍,只有慕名前來拜訪的郭汜,一切隨意便好。”
當然了,原時空是原時空,郭汜既然來了,就絕對不會讓這等事情有重演之可能。
“禮不可廢。”
郭汜的好意,蔡昭姬顯然并不打算接受。
“也是,不過,在郭某看來,禮也不可過,過則難免食古不化。”
一見面就被教訓了,郭汜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揚。
“崇古有何不妥么?”
對這話,蔡昭姬明顯很不贊同,畢竟儒家思想的核心就是崇古。
“呵,若一味尊古抑今,勢必思想僵化,豈不聞古時有圣賢,亦有飲毛茹血么?盡信書,不如無書,須知世易時移,古法大半已不可行,若不知變通,那,請參看宋襄公之下場。”
郭汜是真沒想到這才剛到蔡府呢,門都沒進,居然就杠上了,心中難免有些不喜,但卻并未表露出來。
“那,依大將軍看來,禮與法當如何更易呢?”
蔡昭姬并未再繼續針鋒相對,而是順著郭汜的理論,引申出了道難題。
“很簡單,順乎民意,凡絕大多數百姓認同的,那便是道德,道德若行之不暢,則以律法規之,所謂的禮,不過上下尊卑之分而已,除此之外,皆是繁文縟節,誤人誤事,郭某不取。”
關于禮與法,郭汜有著自己的認知,斷然不會去尊崇儒家圣人的什么狗屁規矩。
“上體天心,下順民意,大將軍果然有大智慧,您里面請。”
這答案,無疑很出蔡昭姬的意料之外,所以,哪怕并不是太贊同,可卻不妨礙她對郭汜更高看了幾分。
“蔡大家,請。”
這么場辯論,在郭汜看來,完全沒必要,能不吵,還是省點事的好。
畢竟,他也就只是來表現一下對文化的尊重而已。
換而言之,縱使辯贏了,那也落了下乘,可萬一要是輸了,那,樂子豈不是大了去了?
蔡家乃是書香世界,宅院雖不算大,但卻布置得很是典雅,處處透著股靈性。
只是,郭汜卻沒心思去欣賞,概因一個嚴峻的問題始終橫亙在心中——如何才能收攏世家子弟為己用。
奈何,暫時找不到答案,原因就一個,他那馬賊的出身很難入得世家子弟的法眼,這一點,從蔡昭姬先前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偏偏這個時代的草根人才實在是太過稀少了些,武將方面倒也就罷了,在文事方面,絕大多數人才還是那些世家子弟。
目下地盤不大,這么個問題還不算突出,一旦拿下了漢中、川中,那,可用的文官真就要捉襟見肘了。
若不能做到打下一地,建設一地,久后必然麻煩不斷,根基不穩,何以征天下。
“大將軍,夫人,請上座。”
蔡昭姬并未注意到郭汜的走神,在將郭汜夫婦引領到了正堂上后,很是客氣地便躬身擺了下手。
“蔡大家,是這樣的,郭某聽說蔡邕先生生前已收集了大量我朝的歷史資料,有意著《后漢史》,此舉大善,當得盡快成書。”
“然,為確保無疏漏之處,竊以為由太學出面掌總似更適宜,故,郭某想請蔡大家出任太學五經博士,也好聚太學之力,共襄盛舉。”
在客氣地致意了一下后,郭汜便即與馬云蘿一道并坐在了幾子的后頭。
而后么,也沒說什么客套的話語,開宗明義地便直奔了主題。
“大將軍美意,妾身心領了,只是,妾身蒲柳之姿,安敢據太學之堂。”
一聽這話,蔡昭姬頓時便被嚇了一大跳——繼承父親遺志,固然是她所愿,可以女子之身出任太學博士,在她看來,未免太過驚世駭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