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收拾完東西，整了整衣服，對衛九說，“我們去定姑嬸嬸家里，接了多尼一起去給菩薩磕頭去?！闭f完遞了一大盤餅讓衛九端著，自己抱著一個小陶罐提著一個包袱就要出門。

她收拾得干干凈凈，長相端莊秀麗，一眼看上去也是氣度不凡，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衣服，很是簡樸，沒有帶什么首飾，衛九莫名心里就有些發酸，應該是家境不好才這樣吧。

衛九聽話的站起來一起出去，站在門口等婦人鎖好門就跟在婦人后面走。

走了幾棟房就到了，旗人都是成片成片的住在一起的，就象在一個大軍營里一樣。

衛九看到兩個孩子在門口鋪的布上面爬著玩，一個青年婦人在洗衣服，心想那就是定姑嬸嬸了，兩個孩子之一必定是自己的弟弟多尼。

老遠那青年婦人看到衛九母女倆過來，立刻就洗手擦手，抱起兩個孩子大聲說，“妞妞好啦，我們到屋里炕上坐著去?！?

衛九母親笑著點頭，“我這次腌的藠頭很好，又酸又甜又辣，下飯很好的。來妞妞多謝嬸嬸照顧多尼，我們呆會一起帶著孩子們去給菩薩磕頭吧?！眳s是商量的口氣。

衛九自是順著話多謝這定姑嬸嬸照顧自己的弟弟。

這定姑嬸嬸耳上戴著的是三副耳環，有珍珠的，有金的，有玉的，頭上也有玉簪，想來她家比衛九家要富裕得多，或是娘家很富裕。不過也有可能衛九母親年輕時也講究，但是生活的重擔，講究不起了。

那兩個孩子都還不會講話，但是急著表現，嘰里瓜拉的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真是可愛之極，衛九不禁啞然一笑。

進到屋里，衛九跟著大家有樣學樣，脫鞋上炕。

那定姑嬸嬸把衛九母女帶過來的東西仔細放起來，才笑著說，“妞妞好了就真是太好了，姐姐你腌的菜幾時都好吃?！?

衛九母親攬過那兩個孩子一邊親著，一邊答道，“可不是，真是菩薩保佑，現在大好了，得帶孩子們去承天寺還愿去。”

定姑嬸嬸好奇的問，“咱們這孩子們不好，不是一向是薩滿看的么？你帶著妞妞出去，佐領怎么會肯讓。”

衛九母親不愿意提薩滿一事，“帶著孩子直接在門那里說孩子病了，守門的也都是咱旗的人，也就睜一眼閉一眼放我們過去了。按道理來講，一方神靈庇護一方人，在哪里就信哪里的菩薩，承天寺的大師們佛法精湛。昨日三月十六是準提菩薩圣誕，我求了菩薩保佑我的妞妞好過來，保護多尼平安長大，今日妞妞就好了，可見菩薩慈悲，我要帶妞妞多尼去給菩薩磕頭。下月初八是佛誕，眼見就到佛誕日了，也不知要進奉些什么?！?

定姑嬸嬸說，“漢人的菩薩真的有這么靈驗？那我拼著犯禁也得帶著我的俊風去給菩薩磕頭去，讓菩薩保佑我的俊風平平安安?！闭f趕忙就下炕去收拾，把沒洗的衣服拿回屋里。照著鏡子收拾頭發換衣服。

衛九逗著兩個孩子玩，小孩子都長得圓滾滾的可愛得很，其中一個長得特別冰雪可愛的肯定就是自己的弟弟多尼，確實是長得可愛無比，又大又長的杏核眼褶褶生輝，皮膚粉粉嫩嫩的，難怪大家都疼他。另一個不用說就是俊風了。

定姑嬸嬸邊收拾著自己，邊同衛九母親八卦了些瑣事，都是哪家的男人當官了，哪家的孩子又闖禍了之類的事，再就是街上有好多布很好，銀子不夠花，白事紅事湊分子得花錢。最八卦的當然是提到死人一事，死人的家眷五月就要上京了。

提到這事，定姑嬸嬸與衛九母親都感嘆不已，不過只是感嘆，并未往下說。

衛九插話問，“他們上京做什么呢？京城里有房子住，有銀子發嗎？”

衛九母親拍了下衛九，“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話。”

衛九扮個鬼臉，“你不讓我說話，肯定就是沒得銀子沒得活計了?！?

一時大家都沉默。

定姑嬸嬸摸摸衛九的頭，嘆氣說，“天有不測風云，我們得多存點銀子才好，得多找點活計做?！?

衛九母親也嘆氣道，“這樣說是有理，可我們旗人是不能做買賣的，聽說要旗人做買賣要沒收家產，人也要沒入辛者庫的?！?

衛九翻翻白眼說，“哥哥做錯事總說是我做的，你們從來不罰他?！?

衛九母親又拍了衛九一下，“你這孩子總愛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大人講話你就聽著好了，不要隨便插話?！?

定姑嬸嬸卻聽明白了衛九的話，她一把摟過衛九，對衛九母親說，“小孩子不明白那么多彎道，直接得很，這孩子說得有理，旗人不能做買賣，沒人講旗人的奴才不能做買賣。俊風的舅舅就說過他們參領大人在外面開了片飯店，是門下的奴才管著的，他的同僚也有開鋪子的，生意紅火得很。這不就說開鋪子也是行的么，只要有奴才看著就好?！?

衛九的母親沉思，沒有說話了。一時安靜下來了。

衛九心想，果然定姑嬸嬸家娘家條件優越，定姑嬸嬸戴的首飾要么是嫁妝，要么是當初的聘禮中的物事，衛九忙一副羨慕的樣子問，“是不是俊風舅舅也有開鋪子？賣的什么啊？”

定姑嬸嬸一把拍下來，“小孩子不要亂說話，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得趕快去給菩薩磕頭了?！?

不過衛九專注的盯著她看。定姑嬸嬸忍不住又笑著說，“俊風舅舅是開了個小鋪子，就賣些雜貨。你們可千萬不要在外面說，這事傳出去了，只有壞事沒有好事。”

衛九的母親忙賭咒說絕不會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