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體的疲憊在睡眠中慢慢減輕，宋璟警覺的驚醒過來，一下子坐起身，目光在四下掃過一圈。
昏暗的房間，散亂的木頭石塊，家徒四壁四個字或許是形容這屋子最好的選擇。沒有感覺到惡意和危險，這讓宋璟微微放下了心神，手掌觸及到的是堅硬粗糙的床鋪，寥寥無幾的鋪著幾根稻草。或許這床是這兒唯一完好的家具了吧。
屋子里不保暖，沒有燒火，空氣中透露出冰雪般的冷清，壓下了不少異味。
“醒了啊。”孫小五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帶著深度的郁悶，“兄弟，你都睡到第二天的清晨了啊，有你這樣說昏就昏來嚇人的嗎？”
宋璟活動了一下肩頸，發現全身上下癱軟無力，分明是在床上躺久了的癥狀，他不理會孫小五的抱怨，直接要下床，在地上多走走幾步，才能把全身的力氣給掙回來。
“現在你還不能起來。”另一個聲音從門口響起，清清軟軟的，一聽就知道還是個小小少年。
宋璟停下動作，一只腳才剛剛伸到床下，他側頭看去，穿著同樣破爛，個子小小，眉目被臟污掩埋的一少年，手中拿著幾個油紙包，由門外走來，身后的天幕是淡淡的淺灰，果然又是一個黎明了。
“小狼？”宋璟淡淡的問，收回了下床的腳，現在他的身體是應該再好好休養，也再沒有要逞強的下床走走。這個孩子，大概就是孫小五說的另外一個人了吧。
“你知道我？”小狼有一雙星星般璀璨的眼睛，里面好像裝滿了對世界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純澈干凈，宋璟看得有些怔住了，宛如嬰兒般無暇的眼睛，居然真的可以存在？
宋璟不易察覺的抿了抿唇：“孫小五說的。”
被遺忘在角落的小五揚起愉悅討好的聲音：“小狼，看看，我隨時都想到你在。沒有隨便往家里帶人哦。”
“沒關系。”小狼包容的笑笑，走到宋璟跟前，“你是哪家的公子吧？真的要在這里住下嗎？”
他問的真摯誠懇，一個個子還不及宋璟的孩子，卻像兄長般自然的照顧人的神態，宋璟忍下心中的怪異，竟然不自覺的放柔了表情：“我只在這里住一段時間。”
具體到什么時候，他也不知道。或許呆會兒，或許幾天，要看澹臺清硯愿意給他幾日的逍遙時間了。
小狼暖暖笑著，將手中的一個紙包遞給宋璟，因為污漬看不清而不甚清晰的容貌在笑容下帶著一股子令人心生親近的稚氣：“喏，那這幾天里，你就安心住下吧，這是白月酥，你該餓了吧。”
“小狼啊，你偏心。我也想要啊。”孫小五又哀怨了。
小狼把另外一個紙包遞給孫小五：“這里面是蔥油餅，油膩了些，不適合……”
“我該怎么稱呼你呢？”小狼偏頭看看宋璟，他問的很有分寸，不問名字，只問稱呼，這樣子讓宋璟即使不愿意透露名字，也不會撒謊編造或是尷尬。
“宋璟。”宋璟回答，一邊打開了紙包，凡人的食物，他都多久沒有吃到了？
“不適合小璟哥哥吃。”小狼繼續對孫小五道，“小五哥，你就吃這個。好吧？”
孫小五干咳幾聲，別開視線不看小狼，悶著嗓子哀號：“小狼啊，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拿這么純潔的眼神看我啊啊啊。這不是讓我自慚形穢么？”
“小五哥也是好人哦。”小狼發著好人牌，對著宋璟眨眨眼睛，“我也是小五哥撿回來的。如果不是小五哥心腸好，我早就被人拐去賣掉了。”
“我吃，我吃。”還沒聽完小狼的話，小五的臉皮在一層漆黑的污垢下“騰”的變紅，慶幸著還好沒有把自己洗的干干凈凈，一邊搶似的拿過小狼手中的油紙包。動作幅度極大的拆開層層包裹，露出炸的皮兒金黃的蔥油餅。上面灑著些許細碎的翠綠蔥屑，伴著引人食欲的濃香，令孫小五食指大動，伸著那一雙黑乎乎的爪子就要去拿。
什么好人壞人的，我孫小五難得幾次腦袋糊涂短路，才撿了一個又一個麻煩回來。難道最近自己命犯惡煞，鬼上身了去多管閑事。自己還要不要在這片地頭混吶？
他化哀怨為食欲，對著皮脆味香的蔥油餅伸出邪惡的爪子。
宋璟看著那雙能夠毒死人的黑爪子，眉一皺便要阻止，而旁邊小狼卻早有準備的先他了一步——“啪”的一聲打開了爪子，小狼責備拿回油紙包，將它高高舉起，像是要拿到小五夠不到的地方：“小五哥，你又這樣子。”
“好啦，我去把手弄干凈。”孫小五撇了撇嘴，“小狼，你都快成管家婆了。”
他起身往門外走去，走過小狼身邊的時候伸出手來，想要揉揉小狼的頭發。
小狼一個側身躲開了：“小五哥，你的報復手法不要老是這一種，幼稚的很呢。”
“哈……哈……”孫小五干笑幾聲，訕訕的垂下肩，喃喃著最近的小孩兒都學精明了之類的話，挪動著步子往外去，在雪地中蹲下，拿手剜起雪團，放在手心手背反復揉搓，惡狠狠的齜牙咧嘴，之前什么都不懂，天真的叫著小五哥的小狼哪里去了呢？
他哀怨了，仰頭望天，難道我的命數在遇見小狼的時候便注定往下跌了么？想想當初，我孫小五一個人過的是何等的瀟灑自在，現在卻要被一個毛還沒有張齊的小屁孩說教。
孫小五郁悶了，昨天自己居然將一個少年認成了小姐，自己給自己找回了一個大麻煩。
那人是長的好看了些，小五神游天外，機械的重復拿雪摩擦雙手，連小狼都偏心向他了，小狼都不關心自己了。
孫小五心情極其復雜，就像好不容易養大了兒子，兒子卻要跟別人跑了一樣，跟著跑的人還是他的小情人。
揪著心口凄涼的哀婉一聲：“老天你不公啊。”孫小五回過神來，才發現好好的一雙手已經通紅通紅，皮膚刺刺的疼，不由“哎呀”一聲叫了出來，心中陰云密布，難道我真要這樣子倒霉下去？
帶著濃濃的低氣壓，孫小五自怨自艾的走到床邊，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宋璟手中的白月酥，白蒙蒙的，小巧的，光是看著就能想象融化在口中的清甜……
“小璟，”小五笑得陰森森的，白牙整整齊齊的露出來，“你看，小狼叫我小五哥，叫你小璟哥哥，你比我還多了一個‘哥’字，所以分一點白月酥給我怎樣？”
宋璟細嚼慢咽，白月酥咬在口中，便如細沙般融化開來，清甜芬芳，唇齒留香。
聽見孫小五的話，他涼涼的瞥過去一眼：“我不覺得小狼的稱呼與我要分你吃的有什么聯系。”
“多一個‘哥’字，”孫小五厚顏無恥的笑得更加燦爛，黑乎乎的臉往宋璟跟前湊，“那就是說，小璟哥，你是我哥啊。”
他趁著宋璟被他的話噎住的時候，分開伸出手搶過一塊白月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丟進自己的口中，得意的“哈哈”笑了幾聲。
“小五哥。”小狼懊惱的叫了一聲，伸手要去敲小五，可是手伸出去卻不知道在哪里下手，孫小五這家伙，把自己搞的邋里邋遢的模樣，見到他的人都必須繞開三尺的走。
小狼把蔥油餅遞過去：“算了，小五哥，吃這個。”
小五接過蔥油餅，郁悶的皺了皺鼻子，小狼總是可以克住自己，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小狼坐到床邊，為偏著臉，宋璟可以看見他長長的軟軟的睫毛，美麗的臉部輪廓，這樣一個純凈的少年，怎么也弄成了這幅模樣？
宋璟沒有看見自己現在的臉，不然或許他的疑問就能夠自行解答。跟著孫小五這樣的混混在一起，一切皆有可能。
“我是被小五哥撿回來的，那時候我受了好重的傷，什么都記不得了。”小狼輕聲回憶著，“小五哥一直照顧著我，還給我取了名字。所以小璟哥哥，你不要介意小五哥的行為，他真的是好人。”
埋頭解決食物的孫小五一個寒顫，被叫做好人的感受，真是比下地獄還難受啊。偏偏在小狼面前，他還真不能壞一個給小狼看看。把那么干凈的小孩帶壞了，他久違的良心也會被譴責的。
“我知道。”宋璟淡然的點頭，“小五弟弟的確是個好人。”
“噗——”孫小五徹底天雷了，悲哀的發現其實并不只是一物克一物，就目前而言，是兩物克一物。以后絕對不要隨便撿人回來了，不然每次撿個天敵回來，天知道他的日子會有多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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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今天看到了一本書，封推的那個《我不是丑小鴨》，看著看著就停不下來了~~我汗…………記得碼字，結果到現在才上傳，我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