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已經在給小姑姑診治了,可是阿贏有些害怕,小姑姑被抬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那長箭就嵌在胸口?!?
錢有德被撲的一個后退幾步,得虧身后站了幾個醫官,在他朝后仰的時候扶了他一把:“誒呦,阿贏姑娘,老奴這老胳膊老腿可禁不得你這般折騰啊。”
語落,也顧不得自己閃了的老腰,趕緊指揮醫官:“快快快,進去看看武安君?!?
衛般眼疾手快拽住那個疾步朝里走去的醫官,力道之大,愣是沒掙脫開,他皺著一張小臉,剛想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從披荊閣跑過來一個丫頭,慌慌張張沖著衛般而來:“姑娘,不好了,少夫人……”
錢有德眉心不禁一跳,催促道:“衛少夫人怎么了,你這婢子,快說啊?!?
那丫頭雙膝砸在地上:“衛少夫人……沒了?!?
眾人只見那個小身影‘噌’的朝著披荊閣的方向飛馳而去。
錢有德只覺得眼前一黑,武安君是重中之重,可衛少夫人也不遑多讓,這兩位可是眼下淮武王府唯二的兩個女子!更何況武安君這里,已經有了女醫,權衡利弊之后,他趕緊帶著醫官緊隨其后。
眾人來到披荊閣時,只見屋內仆役女婢跪了一院子,錢有德壓下心慌快步進入內堂,心里還抱著一絲希望,僥幸的認為最好是誤診。
不然……他的視線掃了一圈醫官,嘆息一聲。
透過珍珠垂簾,眾人看見了那個跪在床榻前的衛般。
身軀筆直,雙眼微紅,抿緊唇跪著,透過這個背影,他們好像看到了什么叫做‘堅韌不拔’。
錢有德捏著浮沉,揮手讓人上前診治。
聞聲,衛般紅著雙眼看過來,不知怎的,讓那幾個醫官都瑟縮了一下,也是這時候眾人才看清了他懷里抱著的嬰孩,因尚未足月,所以過于羸弱嬌小。
屋內微風涌動,卷起了帷幕,所有人都看清了床榻上的景象,女子面容恬靜,容色蒼白,睫毛卷曲上翹,額間沾著細密的汗珠,手無力的垂落在床榻邊,厚厚的錦被將人遮蓋的嚴實。
忽而,一雙嫩白的小手抓住帷幕,遮擋了他們的視線,語調稚嫩又柔和:“阿母會冷的,女醫姐姐說,孕婦是不能見風的?!?
跟著過來的醫官看了后方錢有德一眼,此時的衛般可跟方才剛見到時,喊著害怕的樣子毫不沾邊,眾人一時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錢有德捋了捋浮塵,帶了幾分哄勸:“姑娘,先讓醫官看一看如何?”
見衛般不說話,只是沉默的抓著帷幕,錢有德只好給了醫官一個眼神。
醫官咽了口唾沫,邁著小步靠近。見人沒有太大反應,步子才大了起來,可就在距離床榻一寸之際,衛般忽然惡狠狠的轉過頭,摟著懷里的嬰兒站起身,擋在床榻前:“我阿母沒事,都出去!”
饒是見慣官僚的錢有德,都被這眼神盯得皺眉。
醫官不敢上前,停滯在原地。
錢有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際,掐著時辰瞇了瞇眼,朝著醫官示意直接動手。
眾醫官交流了一下眼神,幾個去按住衛般,幾個去診脈。
衛般抱著嬰孩后躲,可人多勢眾,他被壓在錢有德身側。望著醫官掀開帷幕,他猛地掙扎,其中一個醫官看了眼錢有德的面色,心領神會,旋即掏出細長的針,扎在了衛般身上。
那小身軀猛地一僵,再也動不得,桃花眼里如火似焰噴涌而出。
床榻邊的幾個醫官輪著診治了一番又一番,確認無誤,朝著錢有德搖了搖頭。
錢有德捋著浮塵將它們和桿子捏在一起,遞給了其中一個醫官,隨后在衛般怒不可遏的眼神里,劈手奪過他懷里的嬰孩。
解開襁褓,將手探了進去。
衛般瞬間瞪大了眼,方才他的怒火若有六分是裝得,如今就有七分是真的:“你個閹人!做什么!”
錢有德笑著將手拿出來,順手記好了襁褓的系帶,把嬰孩塞了回去:“老奴命賤,可也是王上面前的紅人,姑娘小小年紀,出口惡言,合該請個教習嬤嬤?!?
“此事,老奴自會如實像王上稟報。”
“阿贏姑娘身為武安君從女,當以武安君為榜樣,識時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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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云閣內,容羨的一雙狐目早已映滿了血色,上揚的眼尾也染上了一絲微紅。
若此時衛挽睜眼,大概會罵他一句妖狐。
勁瘦的手指持著鑷子在空中顫抖了一瞬,而后頭微微后仰,輕闔了眼眸,極其細微的呼了口氣,才低下頭放下了另一只手上的匕首。
拿起托盤上一塊干凈的錦帕,持著鑷子的手夾住箭鏃,穩如磐石。
在帛布靠近見,倏地拔出了箭鏃,那塊干凈的帛布,被妥實的按在了出血點上,那邊的手順勢扔下鑷子和箭鏃,去取另一塊干凈得帛布,出血點上的帛布被鮮血浸染就換上干凈的,就這么交替用了七八塊。
容羨將剩下的酒全倒在托盤上的帛布上,指尖顫抖著從腰間拿出個瓷瓶,遞給青追,冷淡疏離:“給她吃了,太疼,她受不住?!?
青追捧著手接過,從藥瓶里抖出一顆赤色藥丸,旋即,取出衛挽嘴里的帛布,將藥丸塞了進去,見衛挽不咽,著急的染了幾分哭腔:“公子,咽啊,您可別嚇婢子,快咽啊。”
青追將眼神放回到容羨身上,帶著無措。
容羨眉頭微蹙,黑沉的視線凝在衛挽的嘴唇上,往日宛若丹霞的唇此時蒼白無力,可那唇形絕美,引人入勝,他朝前探身,鼻息交匯。
旋即,
帶著薄繭的指尖落在了她的喉嚨至上揉了揉。
而后,屈起食指,骨節在她喉管上順了兩下。
喉嚨滾動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室內,清晰可聞,容羨和青追都松了一口氣。
尤其是青追,呼出的吁氣久久不散,她還以為……她差點就以為剛才,嗣周公子就要吻她們家公子了。
還好還好,不然那也太畜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