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長老大廳，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和爸爸在一起的時光。四歲那年，我左手冰淇淋右手牽著爸爸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時候爸爸剛從工地下班回家，在家外的巷口遇見我一個人在那里。

不！等等！我忽然想起，我爸爸根本不是我親生父親！

當時，他見我一個人在街邊又怕又餓，當時我記得我是被家人離棄在那里。爸爸為了安慰我，他買了一支冰淇淋哄我，好讓我別再哭。之后他和媽媽帶我去警局報案，警察說要送我到社會關懷福利部處理，但爸爸一直堅持收留我。要是沒有人來認領我，他要辦領養我的手續。

結果，過了一年，我親生家人完全沒出現，我也就這樣在爸爸家住了一年。記憶里竟然模糊了這重要的一環，撫養我長大的父母竟然不是我的親生父母。這些年，我完全沒好好感恩，還一次次讓他們倍感失望。忽然感到非常慚愧，我這一生完全辜負了他們。

“爸爸。”幼小的我，第一次叫他。眼前的畫面是他抱起我開心笑地露出一排菸黃的牙齒，他是名重菸手。

“乖！爸爸就給你的名字叫亞倫。蔡亞倫。以后好做一位偉大的人物。”爸爸將我高舉在空中，我開心得不亦樂乎。

偉大人物的定義是什么？年少懵懂完全無法理解偉大的意義，如今長大后的我只是稍微知道偉大人物至少讓自己的父母感到驕傲。可惜，驕傲從來沒有在他們的感受里。

“爸爸。你什么時候下班？”年幼的我在家門口問，爸爸剛準備要出門到工地工作，心里非常渴望爸爸能無時無刻陪伴我玩耍，只有在他懷里，我才感受到無比的安全感。

“等爸爸下班后，爸爸買冰淇淋給你吃。”爸爸在門口望向我，他露出慈祥的笑容，讓我深深感到父愛涌入我那小小的心靈。小時候總是，爸爸，爸爸地叫著，在他身邊不停打轉。可笑長大后，卻一直嫌棄爸爸在身邊嘮叨。

爸，只要你能離開十八地獄，要我付出再多，我義無反顧。

***

結束與長老們的會面，我離開死神總部回到人間繼續今天的任務。開始被死神長老們加以關注后，心里就會形成一股無形中的壓力。這種感覺就像回到求學時期，常常被訓導主任盯住我的一舉一動。為了能救贖爸爸脫離十八層地獄，我要更加鞭策自己完成每天所安排的任務。

今天的任務比昨天更加激烈，需要在大道上追逐逃跑的鬼魂們，還需要到火場內帶走一位無辜的少年。然后到醫院接走十名不同時間逝世的靈魂，再來最后是公路上一場車禍里的鬼魂。終于完成今天所有任務后，回到死神部門交差時已是人間的深夜時分，有些死神們也和我一樣深夜才回到死神部門交差，大家臉上充滿倦容。

“阿倫。”

交差完畢后，一踏出交差部門打算回家時，卻聽見學姐在叫住了我。

“學姐？你的傷有好一點嗎？”我上前去。

“好很多了，我明天開始上班。對了，今天你見了長老？”她關心我早上和長老會面的事情。

“嗯，我們邊走邊說。”我說。

學姐帶我到一間名為【死神酒吧】的店，第一次到那里見到許多剛下班的死神同事都在那里喝酒消遣。這里的裝飾和人間的酒吧沒兩樣，以暗淡的燈光裝飾，加上一群死神在那里喝酒作樂，還有兩三位調酒師在表演調酒技巧。

聽學姐說，這里周末會有樂團表演，讓我想起在閻王大殿堂的林晶晶搖滾演唱會。

【死神酒吧】打理人是前死神人員，原本辭職想投胎做人。他體恤死神們辛苦的工作，突發奇想決定開了這間死神酒吧，好讓死神們紓解工作壓力，同時也賺取地府幣當生活費。

“給我半打啤酒。”學姐說。

“你剛剛才康復就別喝了。”

“我們已是靈體，不是人。這些酒只是讓靈體虛擬地去感受，并沒有任何作用。”她解釋。

“那我來一杯好了。”我和吧臺的服務生說。

“說說看今天和長老的事吧。”學姐好奇想知道。

“原來我們目前有三位長老，大長老是一名鄰家阿姨般的女士，而二長老是一位光頭胡子男，三長老是墨鏡油發男。”我說。

“你同一時間見了三位長老？未免也太酷了吧！”學姐感到驚訝，在這里的死神通常只見過他們其中一位。

“這有什么好炫耀的？只是在聽他們解釋了一堆死神體系的事情。”我打哈欠地說。

“阿倫，你這次走運。凡被安排去看三位長老的死神，將會有機會變成【特種死神】。”

“特種死神又怎樣？”我想了想繼續說：“對了，他們有提到什么紅玉石，還有藍碧磚。我也不清楚如何區分。”

“給我看看你的筆記本。”學姐說。

我從制服里掏出自己的筆記本，學姐看了驚訝說：“阿倫，你才當了四天的死神，怎么可能已經升上紅玉石死神？”

同時學姐也拿出她的筆記本，她是藍碧磚。從她口中得知，紅玉石需要當上一段時間的死神然后需要零失誤才能升級成為紅玉石，而藍碧磚是學長學姐等級的死神才用能力升到藍碧磚。工作也附帶需要帶領新晉的死神和負責更具有挑戰性的任務。

對我而言，那什么等級沒區別。道具要是一樣，等級越高，任務越艱辛。難怪那么多死神都放棄這神職去投胎。

“我在死神部門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遇過一位特種死神。阿倫，我覺得你未來一定會成為特種死神。”學姐充滿期望的眼神。

“特種死神很強嗎？”我問。

“特種就像是我們死神部門里的超級英雄，擁有很強的能力。”學姐說。

“不可能吧，死神里大有人才，怎么可能輪到我當特種？我才不信什么超級英雄，要是有，為何人間依然還是有那么多鬼魂游蕩？”我們的啤酒終于送上。

“你知道當上特種死神，會被賜千呼萬喚的力量去對抗強大惡魔。”學姐說。

“我們不算是最強大惡魔嗎？能帶走人的生命，讓目標和摯愛分離。這已夠強大，足以讓人痛徹心扉。”我嘗了一口啤酒，這里的啤酒讓我感到意外順口。

“我想，我們的內心應該需要更強大去面對人間的離別。”學姐發呆瞪住啤酒冒出的氣泡，仿佛在想起自己的過往。

“學姐，干杯吧。”我說。

“為了慶祝你升上紅玉石！”她舉起杯。

“為了讓我們的內心更加強大！干杯！”我語畢敲了她的杯，大口大口喝下去。雖然沒有實體的飽足感，但這虛擬的感受足以將一天的疲憊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