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路，下午5:30。
“來，好，再笑一點，再來一點，哎，好。”
“滴——咔擦！”
指示燈亮起，清脆的快門聲仿若開關，李祀萱的僵硬的表情隨之瞬間垮了下來。
“呼，呼——不行啦，真的不行啦！我真的真的不適合上鏡啦！”
身著伊蕾娜的魔女袍，手中緊握著著魔杖，神似沙耶的李祀萱甩了甩道具魔杖，癱坐在地上，撂挑子不干了。
“好啦好啦，已經結束啦，乖，喝點熱水?！?
李依琳笑了笑，仿佛哄小孩子一樣摸了摸李祀萱的頭，遞給她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后者趕忙接過捂了捂手，小口啜飲起來。
“啊，已經拍好了。”
朱兀木訥地出聲，盯著手中相機的屏幕，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來，讓我看看……嗯，效果不錯嘛，好啦，那么今天的室內就到這啦，準備好換裝，以及換妝吧！對了晚上我要吃烤鴨?！?
李依琳接過相機翻了翻，朱兀還在匯文初三時，就與視覺公司簽了幾張上千塊的攝影作品，現如今的攝影技術更有精進，同時也算半個老二次元，技術還是相當不錯的，光線與角度都拿捏的剛剛好，不過這些照片和視頻也還都只是半成品而已。
“嗯，那你們先忙，我去簡單調個色然后剪一下。”
朱兀把相機電池和儲存卡取出來，走到柜臺電腦邊，心道李依琳的這群朋友來的可真好，他可不想再被一直抱怨說不會化妝了。
“??？還要來？我……”
李祀萱似乎發現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不不不，晚上的內容是單人照啦，忙了一天很累了吧，而且料想你也不會喜歡室外吧，其實我也不喜歡，只能硬著頭皮簡單拍一拍啦?！?
李依琳聳了聳肩，今天上午化了三個小時的妝，下午拍攝拍了五個小時，一件魔女袍兩個人換著穿，強度相當大，但這只是今天的一半內容而已。
半個小時后。
“姐，成品我弄好了你要看下嗎？”
從原有的基礎上稍微改一改妝容其實并不難，問題是COS服有點難穿，幾人協助之下總算在半小時內大致完成了全套COS裝扮。
“嗯，李祀萱你去幫我看看吧，另外幫我提醒他看我的烤鴨到沒到?！?
劉佳夢在為李依琳改眉線，江夕夏則是為李依琳那套復雜的道具鞋子檢查部件位置，于是她干脆驅使最閑的李祀萱去看一看成品。
“等下，外賣到了我去取一下，你自己先看吧?！?
李祀萱獨自下樓走到柜臺后，朱兀擦了擦汗，為她開始播放片子，自己提著手機出門去了，于是李祀萱只好獨自坐在柜臺后欣賞一下午辛勞的成品。
“……”
李祀萱沉默地回到了樓上，三人還在忙著，沒人問她片子怎么樣，她就這樣一直沉默著，直到朱兀提著兩個大袋子上樓。
“啊哈，吃吃吃，吃飯最重要，對了李同學，片子怎么樣？小豬要剪的不好我可打死他?！?
李依琳此時已經是COS角色布洛妮婭的完全形態，但她一臉興奮地搓了搓手，望著朱兀取出一大盒片好的烤鴨，一碗炸鴨架，以及一盒面皮與小碟的蔥絲黃瓜絲甜面醬，顯得十分違和。
“額……應該，不會太差吧……”
朱兀取出外賣盒的動作頓了一下，感受著某角色十分ooc的灼灼目光，心里有些發噓。
“沒，沒有啦，拍的超好，剪的也很好，就是……”
李祀萱低頭玩手，畏畏縮縮地出聲發話。
“就是？”
布洛妮婭……不對，李依琳用那雙佩戴著灰色美瞳，十分可怕的眼神望向朱兀，長長的灰色假發無風自動，看起來像是下一秒就可以秒殺可憐小豬的女武神。
“就是晚上真的是單人照嗎，那套衣服……”
李祀萱指了指十分明顯的，擺在沙發上的另一套COS服，正是布洛妮婭的朋友希兒的衣服，道具和假發都配好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趁她不注意放那的。
而現在四名女生中只有她和李依琳是帶妝狀態，目前看來并沒有叫其他人的打算，所以那套衣服的歸屬……
李祀萱漲紅了臉，紅彤彤的面頰就是粉底也無法遮掩，她撇過頭去，不敢再繼續往下說。
“嘿嘿。”
劉李江三人相互間對視一眼，暗道奸計得逞。
見過了優質COS成片的李祀萱，是肯定不會拒絕再拍第二支片子的，這既是李依琳自己與對朱兀搭檔COS攝制技術的信心，同時也是對李祀萱心理的拿捏。
畢竟自己這邊可是各方面明示暗示都齊全了，如果錯過了這么好的機會，要想再有一次可就十分困難了，李祀萱自然也是十分懂這樣的道理的。
“來來來，其他的一會兒再說，先吃肉先吃肉，我最喜歡吃烤鴨了?！?
李依琳急急忙忙地拉開椅子，坐到桌邊，匆匆打開蓋子，一大盒烤鴨肉片的香氣鋪散開來，一下吸引了剩下四位忙了一下午，饑腸轆轆的眾人。
……
晚七點，南京鼓樓某咖啡店。
“我的建議是，我們應該先吃飯?！?
咖啡店里的食物并不多，桌上擺著三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韓青辰拿了幾個三明治與面包放到桌子上，郎沁源與周禮畫兩人正捧著各自的iPad，手握蘋果筆奮力拆分/作畫。
“不行，今天的進度太慢了，等我把這個大眼珠子畫完再說，我已經畫到第八層了?！?
周禮畫狀態極佳，憤而作畫。
“額，可是我記得她單只眼睛有十七層吧，這得畫到什么時候啊。”
韓青辰擦了擦不存在的虛汗，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右手鼠標滑動，放大原立繪的眼部確認了一下。
“楓糖琥珀”的眼睛為了達到那種“楓糖”與“琥珀”的效果，外有晶瑩剔透，光彩亮麗，形似圓形琥珀的眼球，內部還有個多層色彩，五光十色的紅黃眼白，以及最深層次十分復雜精致，仿若懸浮瞳孔中央的楓葉形圖案，可以說將二次元的一切可填充的部分設計想象了遍。
二次元的高端設計就是這樣十分復雜的。
然而這樣復雜的眼珠設計，就導致拆分師的作業難度大大提升，同時有許多拆不出來的部件，或是拆出來后有很大缺漏的部件，就需要畫師重新進行補繪，諸如橙紅宛若朝霞的底色一層，楓黃色的外瞳孔，琥珀色澤的外層眼球，紅楓形狀的內芯——林林總總十七個圖層，僅僅一個眼部的作業量就奇高無比。
“往好處想，至少我們在七個小時內做完了頭發，不是嗎？”
韓青辰笑了笑，七個小時，三人配合將楓糖琥珀的一頭楓黃赤紅的漸變長發拆出了1345層，現在的頭發已經不是簡單的可以與身體擺動的立繪色塊了，而是變成了物理效果拉滿，真實感拉到了極點的復雜二次元長發，說是根根散落也不為過了。
“七個小時做完頭發……小韓你不老實啊，你不說什么五十小時，二十小時就能完成嘛?！?
周禮畫狀態還在，倒也沒覺得多累，一邊奮筆疾書地拿蘋果筆戳著屏幕，一邊隨口抱怨著。
“五十個小時當然可以完成全過程了，而你們兩位只要做二十個小時就行了，頭發就是最復雜的地方，接下來就十分輕松了，我保證——對了你們要來點三明治嗎？”
韓青辰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喝了口咖啡潤潤嗓子，喚醒屏幕便又進入了工作狀態。
……
很快，夜已經深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上海與南京這樣的大城市，就算是再繁華的商圈，人流再如織的步行街，也都是有著它們的休眠期的。
當深夜降臨，零星燈火閃爍，人聲稀疏，夜色便如此平靜，身處最現代的高樓大廈間，感受著如夜月湖水般了無波瀾，陸家嘴與新街口的點點燈光都只是小湖邊黯淡的螢火蟲罷了。
“來，保持姿勢，再來一張，好！”
凌晨三點，陸家嘴。
昨天晚上七點時，李依琳與朱兀帶著三人來到了一處天橋上，那里正好背靠著一眾遠近高樓大廈的霓虹燈火，賽博科技感與高級感十足，十分適合作為李依琳所COS的布洛妮婭這樣一位以灰藍色科技風為主色調的角色背景板。
于是從七點到九點的時間，李依琳頂著來來往往的路人目光與手機攝像頭，先拍了許多單人片子，而后等行人散的差不多了，劉佳夢將剛剛改好了妝，COS希兒的李祀萱推上去拍雙人片，然而李依琳與朱兀對待拍片子的態度近乎于苛刻，有時就算是一個微小的動作偏差，一縷頭發沒飄好，都要重拍幾十上百遍，也好在朱兀帶的儲存卡與電池夠多，一路從晚上七點撐到了凌晨三點。
期間江夕夏有事先回去了，而劉佳夢則忙前忙后，幫忙布置著拍攝現場的燈光道具之類，調試鎂光燈與反光板，汗流浹背，十分辛苦。
“滴——咔擦！”
“好啦，這是最后一段了，我覺得還可以，姐你看看？”
李依琳接過相機，按下播放鍵，仔仔細細觀察剛剛拍攝的片段。
“可以，就這樣吧?！?
“呼——終于，結束了——”
隨著“布洛妮婭”的拍板，李依琳身旁的“希兒”癱坐在地上，一副被榨干虛脫了的模樣，眼神呆滯——被玩壞了。
“呼——好，還有一個電池滿電呢?！?
朱兀也擦了擦汗，攝影師的活可不輕松，捧著幾斤重的相機拍了一整天，好在夜晚的氣溫也稍有回降，但肯定沒有白天在空調開足了的店里涼快，相機的掛脖帶已經被汗水浸透，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居然還準備了一個電池……你們是準備拍到天亮嗎？”
劉佳夢收拾著鎂光燈，她是現場活最少的，所以像這種善后工作自己也應積極一點，但還是哈氣連連，忍不住吐槽。
“誒？不是沒有哦，小豬你還記得那次嗎，就是在外灘拍的那套，好像一直拍到了朝陽升起，露水蒸騰了吧？”
李依琳居然真的接過了話茬。
“嗯，我記得那次的片子后來是播放量最高的，足足有二十多萬呢。”
朱兀也陷入了回憶之中，二人似乎沉浸于往日輝煌當中。
“不過這次的效果也不差啦，有這么可愛的小美女的加入，料想播放量一定能再創新高啦?！?
李依琳揉了揉李祀萱的頭，后者果斷把假發摘下，取下網巾，發髻松散，為頭皮喘口氣。
“走走走，我們走，不跟這種怪人玩了?！?
劉佳夢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的有些過頭了，讓李祀萱拍到了凌晨三點陸家嘴熄燈，這恐怕不光無法為她放松心情，反倒只會越來越糟吧。
“嘿，嘿嘿……”
李祀萱捧著相機，盯著小小的屏幕看著，嘿嘿地癡笑著，于是劉佳夢愈發肯定地判斷她已經被玩壞了。
“早點回去休息吧，另外佳夢我給你發了個東西，有興趣看看吧，成片大概兩三天剪好給你們看哦。”
“剩下的東西我來收吧?！?
李依琳與朱兀二人一一告別，于是劉佳夢招了招手，挎著棕褐色的小包，攙扶著喝醉酒了一樣腳步虛浮的李祀萱離開了。
“怎么樣？今天開不開心啊？”
坐在好不容易打來的網約車上，劉佳夢抿了抿唇抵住困意，搖了搖身邊昏昏欲睡的小李子。
“嘿，嘿嘿，嘿……”
李祀萱望著車窗外疾馳而過的魔都夜景，樂呵呵地咧嘴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