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楊是國防軍第43旅的一名士官。

同時，他也是一名資深的異化獸“清理工”，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稱呼，是源于43旅被他們戲稱為“第43衛生清理公司”。

直白點說，43旅是西北局常調用的幾支國防軍之一。

每一次參與清理工作，林楊都抱有萬分的期待。

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身邊的老伙計一個接一個變成了易感體質，而他歷經十幾次域場清理卻始終無法成為易感體質，這讓林楊很焦急，因為他聽說過了三十就很難變成易感體質了，35歲一過更是和易感體質無緣！

“還有七年就30了，這不是一眨眼的事嗎！”

站崗的林楊為向身后的兩名年輕士官販賣焦慮，惹得兩人不斷翻白眼。

突然，林中傳來動靜，剛剛還販賣焦慮的林楊馬上持槍對準了樹林：

“口令！”

“龍都！回令！”

“龍城！”

得到回令后林楊垂下了槍口，但并沒有徹底放松警惕。

幾道人影從樹林中緩步走了出來。

和他們一樣的制式作訓服，唯一的區別是他們掛著武衛軍的臂章，但古怪的是他們的領章上沒有任何軍銜。

林楊仔細打量走出樹林的幾人，發現他們的臉龐都很稚嫩，稚嫩到林楊都懷疑他們是“童子軍”。

就在林楊打量的時候，來人中有人走上前來，敬禮后平靜道：“602特訓一營，奉命參與實戰觀摩！”

“哦，是你們啊！”林楊恍然，正要放行卻看到向他敬禮的人身上布滿了暗紅。

“不許動！”林楊做好了隨時射擊的準備，確認來人沒有反抗的欲望后示意身后的士官：“去檢查他的證件。”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不用了！”

是營長。

只見營長陪同一群軍官從身后走出，看到這些軍官的火焰臂章后，林楊趕緊放下槍，向他們敬禮。

同時他心里暗暗咋舌，我勒個去的，一堆校官，三個上校還有自家的準將旅長——這么大的陣仗有點夸張吧？

一名上校跨步上前，站在了凌曉陽面前，率先敬禮后自報家門：“付洪武！”

“局長好！”

凌曉陽敬禮。

付洪武認真的打量著凌曉陽，然后伸手幫凌曉陽收回軍禮，沉默一陣后低語：

“辛苦了。”

凌曉陽沒有回答。

辛苦嗎？

四十公里而已。

不辛苦嗎？

覺醒獸突襲，7死11傷，然后又背負沉重的哀傷繼續行程。

“好樣的！”付洪武拍著凌曉陽的胳膊：“你們是好樣的！”

付洪武帶隊站在這里，等待后面徒步而來的菜鳥。

很快，修長的隊伍就從樹林中鉆了出來。

他們是八支隊伍中第一個抵達目的地的，排名第二的隊伍距離這里還有至少一個小時的路程，可卻沒有一個人露出喜色，只有濃濃的哀傷和恐懼。

看著眼前這幫士氣低迷的學生兵，付洪武用平穩的聲音講述道：

“我剛參軍的那會曾經問過我的班長，我問他：‘咱們榮譽部隊和普通部隊的區別在哪？’”

“班長說‘沒區別’。”

“我很不解，就問‘可為什么我感覺區別很大呢？’”

“班長說‘要說區別吧，還真有，我們走路時候鼻孔比他們抬的高一點。’”

“我很奇怪，這算區別嗎？”

“班長告訴我，我們之所以鼻孔能比他們高一點，是因為我們背負的榮譽。”

“我以為這是驕傲，后來我才知道，這份榮譽，更像枷鎖。”

“因為在訓練中，我們需要用更嚴苛的標準來保證我們高了一點的鼻孔！”

“因為在戰爭中，我們在面對傷亡的時候，考慮的不是這傷亡能不能扛住，而是不能讓先輩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榮譽蒙羞！”

“后來，我調離了那里，去了一支新的部隊。”

“然后，我見證了更多的死亡，也見證了更多榮譽部隊的誕生。”

“有一次，我碰到了一個失去了右臂的兵，他所屬的小隊因為戰斗倒下了8個人！也因為那場戰斗，獲得了獵殺者的榮譽稱號。我問他，后悔嗎？”

“他說不后悔。我說用八個兄弟的命，三個兄弟的肢體，換了這面旗幟，后悔嗎？”

“他說，不后悔，只是希望我們這一代人以后，不會有人用命去換這樣的榮譽。”

“他口中的‘我們這一代人’，包括我，包括他們，也包括你們。”

“因為我們生在一個最好的時代、但比起你們，我更幸運。因為這個最好的時代，我享受的更久。”

“你們最美好的人生才開啟，卻迎來了最壞的時代。”

“你們最后行進的13公里，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因為你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殘酷的戰斗，剛剛失去了7名兄弟！”

“可你們的長官還是堅持讓你們走完了剩下的路。”

“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最壞的時代對你們來說已經開啟！如果你們愿意和更多的人一起去征戰這個最壞的時代，那么你們就要學會接受這種殘酷！”

“那些創建了榮譽部隊的前輩，想給后輩的不是一個枷鎖，而是一個不需要拼命的盛世。”

“為了下一代人能再次享受我們曾經享受過的光明，總得有人去黑暗中披荊斬棘！”

“歡迎你們的加入——同行者！”

……

這晚，閉著眼睛的凌曉陽，一宿都沒有睡著。

他很累。

閉眼后總是不由自主的再次回到那個可怕的修羅場。

優秀的記憶力讓他能清晰的記起那七個戰友犧牲的每一幀畫面。

他本能的想遺忘，卻倔強的強迫自己沉浸其中。

他一幕幕的回放，用最嚴苛的標準審視“回憶”中的自己。

哪里錯了，哪個決定有問題——他一遍遍的回放，一遍遍的審判著自己。

……

這晚，很多人都沒睡。

不止是經歷的生死離別的學生兵，還包括很多很多的人。

季霄軍就是其中一員。

“處長，這是特訓一營遇襲后的視頻。”

收下部下發來的視頻，季霄軍深呼吸后緩慢點開了播放。

隨行的無人機忠實的記錄下了戰斗的經過，但戰斗的經過太短了，只有一分多點的時間。

季霄軍一遍又一遍的看著視頻。

幾十遍以后，每個細節都刻進了他的腦海后，他才關閉了視頻。

“覺醒獸的晶核鑒定出來了嗎？”

“出來了，D+，無限逼近C級。但根據對覺醒獸的傷情研判，襲擊特訓一營的時候，它依然有著E級的戰斗水準。”

E級戰斗能力的覺醒獸搭配D+的身體？

季霄軍腦海中閃過視頻中那個最耀眼的身影，他問：“參謀處的模擬結果是什么？”

“最少超過三十人殞命。”

很殘酷的模擬結果，但已經發生的殘酷事實比這個結果好了幾倍！

季霄軍的手指不由彈動了下，思索幾秒后，他起身道：“帶我去見特訓營的三個總教官。”

……

帳篷中。

鄭凡、葛武和周棟，沉悶的坐著。

氣氛很沉。

他們在第一次見這幫滿是書卷氣的學生的時候，就曾想過有一天，他們中的很多人會倒在血泊中。

可這一天來得太快了，快到他們甚至都不愿相信。

沉重的氣氛中，葛武打破了死寂，低語：“凌曉陽，應該最不好受吧。”

“我去看看他。”鄭凡起身。

“不要！”周棟攔下。

兩人奇怪的看著周棟。

“這是他必須經歷的一關，讓他自己走出來。”

“你……”葛武生氣的看著周棟：“萬一走不出來呢？”

“他能！”

“如果不能呢？一個好苗子就廢了！”

“讓他自己走出來！”周棟固執道：“他必須自己走出來！”

好脾氣的鄭凡罵娘：“周棟，你特么不可理喻！”

“你們不懂。”周棟搖頭，卻沒有解釋緣由。

帳篷外，季霄軍因為凌曉陽三個字選擇了駐足，全程聽完了三名教官的對話。

部下不解季霄軍為何停留，輕聲問：“處長？”

想見三人的季霄軍突然不想進去了，他低聲道：“回吧，不找他們了。”

部下一頭的霧水，但還是遵從了命令。

離開的季霄軍腦海中閃過凌曉陽抱著同伴痛哭的畫面，和這個畫面同時在他腦海中浮現的還有凌曉陽三次考核的成績。

還有戰斗中，凌曉陽一槍都沒有放空的戰斗經過。

“是他嗎？”

季霄軍升起一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