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一個人坐在教室里,對我們進來熟視無睹。我和趙旭坐到他對面,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陳曉,你沒事吧。”我試探著問,他沒有理我。
“沒事啦,反正天涯何處無芳草,等以后高考后上大學了一定會遇到比她更好的人的。”我說。
沒想到陳曉突然怒氣沖沖地看著我,說:“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你能不能滾遠點?現在我看到你都想吐知道嗎!我用得著你的同情?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煩!”
我和趙旭直接愣住了。
“天天在我面前秀秀秀,他媽的有什么好秀的,操,胡欣是你的,天天和我們說有病吧!”他與我怒目相對,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啊,每天煩的要死,我是真的不想見到你!”說著他直接把手邊的書重重地扔到了地上,然后把我推開走了出去。
我一時語塞,想不通他為什么突然發這么大的火。我看了看趙旭,他朝我搖搖頭,說:“許念一,你真的不適合安慰人,你得改改了。”然后他也跟著陳曉出去了。
我的挫敗感在這一刻達到頂峰,為什么每次有人傷心了,我想用我的方法安慰他卻得到這樣的回應。之前是趙旭,這次是陳曉。好像他們不高興了,只要我出現在他們旁邊就是個錯誤。我明明是想安慰他們,卻總是適得其反。
此時一陣孤獨感把我緊緊地包裹著,教室逐漸熱鬧起來,我卻感覺異常煩悶。胡欣把證書和獎品放到我的桌子上,我連她一眼都沒看,自顧自地趴在桌子上,雙目無神地看著紛擾的世界。
“怎么啦?”胡欣傾著身子問我,我沒有一點心情和她聊天,就扭過頭去沒看她,她也沒再纏著我。
上課了,世界總算安靜下來了。班主任在講臺上激情地演講著,恭喜我們班的綜合成績年級第五,也一一點出了運動會上表現突出的同學。我內心毫無波瀾,只是在提到陳曉的時候了心在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
晚上回家后我爸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坐到我對面問怎么回事。
“和同學鬧矛盾了,心里難受……”我沮喪地說。
“哦,看樣子還是和關系不錯的同學鬧矛盾了。是因為什么原因?”他似乎很感興趣,或許是想安慰安慰我。我就把下午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
“爸,我真的搞不懂,為什么只要我一說話,他們就生氣,不想理我了。可是明明我們的關系那么好,怎么就不愿意聽我說話了啊?真的,好難受這樣。”我委屈地說。
“許念一啊,不是所有的傷心事都需要別人安慰,有時候呢,不安慰才是最好的方法,對不對?你不能總是想著,哦,他傷心了,我得說點什么讓他好受點。你這樣很有可能讓他會更難受的,對不對?”
“還有啊,安慰人也要看情況。那個陳曉明明就是因為感情問題而難受的,你呢,和那個女孩關系又那么好,你去安慰他,還說什么等以后會遇到更好的,你這不就相當于在他傷口撒鹽了嘛。他那個時候需要的不是你的安慰,是你們的陪伴。多說反倒會讓他覺得不爽,認為你在以一種優勝者的姿態去看他,這樣只會讓他覺得你很煩,特別煩。”
“所以,許念一,你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雖然你是出于好心的,但這個好心對于他來說卻是惡意。你這幾天呢,也別主動去找他再說些什么了。你們的關系是很好的,所以我覺得你們不會因為這件事鬧得老死不相往來,等某個時機,你們就又能重歸于好了。”
他遞給我剛熱好的牛奶,說:“回臥室吧,好好想想我剛剛跟你說的話。睡前記得把牛奶喝了。”然后他就開始收拾飯桌了。
我看著燈光下略微駝背的爸爸,客廳里還在和十一玩鬧的媽媽,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煩心事吧。我會跟他們吐槽,跟他們抱怨,那他們呢?他們也會不高興的,那不高興的時候會和誰說出來呢?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會忽略掉父母隱藏在內心的情緒。
我沒再糾結這個,進臥室后想了很多,或許爸爸是對的,而我在錯的路上已經走了很久。牛奶喝完后直接躺在床上,也懶得洗漱了。
當一個人不開心的時候,真的什么也不想干,只有深深的困意。
接下來好幾天我都沒和陳曉,趙旭說過一句話,每天中午晚上都是我一個人去吃飯,放學也都是一個人。看到陳曉和趙旭有說有笑的,我甚至感覺我也許就不該出現在他們身邊。他們在分班之前關系就已經很好了,而我只是中途進入他們的世界的。
“許念一,有不開心嗎?”胡欣從身后跑來問道。
“沒啊,我這幾天很好啊。”我有氣無力地說。
結果她直接走到我前面攔下來,嘟著嘴說:“撒謊!有不開心就跟我說,別老是一個人這樣,人的情緒是需要釋放的,而你似乎并不打算釋放出來,難道要一直憋著?會憋出病的!”
我看著她較真的樣子,不忍心看著她因為我而生氣,就把最近幾天的事情說了出來。
說完她并沒有直接接下去,陪著我在河邊走了很久才開口道:“許念一,你知道嘛,陳曉只是在跟自己生氣。你想想啊,他喜歡了周思思五年啊,一個人的青春里能有幾個五年?他把自己最純粹的感情全都寄托在了周思思身上,換來的卻是一廂情愿,這事擱誰身上誰受得了啊。”
“而你又正好在那個時候出現了,還偏偏說了很多,他一時忍不住,不就對你發火嘛。你要知道,情感這件事很復雜,也很疼。一旦換來的感情不對等,那受到的傷害會是付出的好多好多倍。他也沒有辦法。”
“還有啊,有很多事不是你以為就是那樣的。你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對待別人,可你有換位思考嘛?他把感情錯付了一個人身上五年,需要的不是你幾句話,而是默默地陪伴。他會怕萬一哪一天你和他的關系也會像他和周思思那樣。而你呢,卻以為他這個時候需要的是語言上的安慰,你這不就是南轅北轍了嘛,還適得其反。”
她走到我前面,歪著頭說:“所以啊許念一,你現在就跟個孩子一樣,活在自己的世界觀里,你要快快長大哦,要不然我真怕哪天你不要我了呢。”
我一驚,揉了揉她的頭說:“傻瓜,說什么呢。我會把你捧在手心里護著的。你說的很對,我會慢慢改的!”
“這就對啦!”她笑著說,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香橙味棒棒糖,說:“給!心里苦就吃點甜的!”
“嗯嗯!”我接過后,突然問道:“明明我們倆一樣大,難道就因為你比我早出生了三個月才懂的這么多嗎?”
“那可不!”
“你之前是談過嗎?”我問道。她對待感情太理性了,所以我不自覺地往這個方面想。
她笑著說:“No, No, No,你可是我的初戀,很榮幸的!”
“你也很榮幸做我初戀哦!”我說:“那你說,我老了以后初戀還會不會在我身邊呢?”
“會!你可不要瞧不起我!我不把你照顧到墳墓里我就不姓胡了。”她嘿嘿笑道。
“傻瓜,你真會說話!”來到我們的岔路口,互道晚安后各自回家。
胡欣突然回頭,喊道:“許念一,你沒有被孤立!你還有我!”
我朝她笑了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反正我看見她笑的很開心。
真的好幸運,胡欣,能遇見你,想必是花了我大半輩子的運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