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病房。
易中海滿臉訕笑。
李懷德李大主任，則冷冷的看著這個絕戶頭子。
“李主任，給您添麻煩了。還要您百忙之中，過來看我這個，沒用的老頭子……咱們廠里，如今可好？”易中海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李懷德兩眼一瞇，“好？易八級，你覺得廠里，可能會好么？你知不知道，廠里所有領導，都被上面拎過去，罵了個狗血噴頭！你居然還覺得……呵！”
易中海滿臉尷尬，“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光顧著生產任務，忽略了……”
“你給我閉嘴！”李懷德一聲斷喝，直接打斷了易中海的解釋，“易八級，你是不是覺得，別人都是傻子？”
“李主任，你這，你咋這么說吶？”易中海滿臉委屈。
李懷德冷笑，“易八級，不用裝了！我李某人，真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壞，壞在明處……您老人家不一樣啊，您了不起啊，所有人都特么小瞧您了！”
“但是，事情發展到現在，您覺得您那個‘忠厚老實、樂于助人’的人設，還能立得住？您快收了神通吧，易八級！”
“我……李主任，我不是很明白……您是不是對我，有啥誤解？”易中海面紅耳赤。
李懷德直接口吐蓮花，“誤解你麻痹！你特么是覺得，自己真就那么聰明，還是覺得老子傻？”
“你不會到現在，還覺得每個人，都被你蒙在鼓里吧？易八級，行啊你啊……天衣無縫啊！你特么沒睡醒吧？”
此時的易中海，是真的有些委屈……事情，咋就這樣了呢？
這家伙臉紅脖子粗的為自己辯解道，“李主任，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有功，我為郭嘉流過汗，我為郭嘉流過血……我還舉報過‘函件’！你怎么能這么對待一個，為郭嘉貢獻了一輩子的老同志？”
李懷德直接笑出了聲兒，“行，行，行，易八級，你是真的了不起啊……論不要臉，我李某人誰都不服，就特么服你！但是我今天來，不是過來，聽你信口開河的。說說吧，你這個事兒，你打算怎么解決？”
解決？不是解決了么？老子把王守壯一家，都給舉報了啊，老子現在……都不是“戴罪立功”，老子應該直接就屬于，好人那一撥兒的啊！
易中海滿臉茫然，難道……這位李主任，信息過于落后，他不知道老子，究竟干了啥了不起的事情？
“易八級，王守壯那一家子，確實被你，成功的暗算了……但是，你不會真的以為，你的那個什么，‘函件’的說法，能瞞得過所有人吧？”李懷德冷笑。
晴天霹靂，苦茶兒一聲！
易中海直接懵了！
不是，老子那個計劃……明明毫無破綻吶！不對，這個李主任，他是不是在詐我？
易中海深吸一口氣，“李主任，看來你還是對我，有些誤解……我跟你說，這件事情，是這樣的，那個……”
“閉嘴吧你！易八級，你給自己，留點兒面子……啊？留點兒！”李懷德又是一聲斷喝，“還是那句話，我這次來，不是來聽你胡說八道的！我就問你一句話，這個事兒，你到底打不打算解決？”
易中海茫然抬頭，聲音突然也變得有些嘶啞，“不是，李主任，你……”
“還不死心？我告訴你，易八級，你也就是趕上好時候了，現在有那么一幫人，非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你才有機會！”
李懷德冷笑，“不然的話，就單單憑你，肆意污蔑別人是‘函件’，就特么夠你，好好兒喝一壺的！”
“我……”易中海有心為自己再分辨幾句，卻突然發現，自己現在一個字兒，都說得如此艱難！
“你什么你？易八級，要我把你干過的那些事兒，從頭兒開始，給你捋一捋么？”
李懷德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大口，又輕輕的吐出，“知足吧，易八級，現在一切，以穩為主，廠里這才不打算，再追究你那些爛事兒……”
“但是，一切的一切，還有一個前提——得給大家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也就是說，你和那個陸三七小同志的恩怨，必須，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易八級，你怎么看啊？我可以在這里，負責任的告訴你，一旦那位小同志，真的不給你‘諒解書’……那么這個事情，無論什么人，無論多少人，還想大事化小？呵，絕對不可能！”
“真到那個時候，就不是廠里，追究你那些爛事兒了……你明白我意思吧？您老人家那么聰明，對吧？您肯定明白啊！”
李懷德冷笑了一聲，滿臉玩味的看著易中海。
易中海無助的，看了眼旁邊兒的一大媽……一大媽低頭不語！
“行！既然易八級，你非要選擇，執迷不悟，那我李某人，就不在這里，浪費時間了。”李懷德起身就要走。
易中海趕緊阻攔，“等等，李主任！我，我現在腦子有些亂……廠里，到底什么意思？您……您能幫我，分析分析么？”
“易八級，你這就，不對了嘛……你腦子亂？我看你啊，你明明清醒的很！算了，我懶得看你演戲……煩！”李懷德搖了搖頭，繼續其身。
易中海一著急，又從床上坐了起來，“嘶~~哈……等等，李主任，別走！我，我都聽您的！您怎么說，我就怎么做！我只是，一時糊涂，我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啊！”
“不是聽我的……聽我的有什么用？我說了又不算，對吧？要服從~上級領導的指揮！易八級，你不會都這把年紀了，這點兒覺悟，都沒有吧？”李懷德冷笑。
“是，是，是，李主任說的對！”易中海連忙點頭，“可是，上級領導，他怎么說……”
“易八級，我發現你這個同志……合著我剛剛，說了那么多，你一句沒聽是吧？”李懷德的臉色相當難看。
不是！你說啥了？易中海滿臉茫然。
李懷德深吸一口氣，滿臉不耐煩的，豎起了兩根手指，“兩條路！第一條，執迷不悟！這條路簡單，你什么都不用做，就這里等著就行！”
易中海瘋狂搖頭！
李懷德咧嘴一笑，“那就第二條，獲得那位陸三七小同志的‘諒解書’！這條路也不難，廠里會出面，幫你向他施壓！但是呢，你必須拿出一筆錢來，賠給人家！”
易中海瘋狂點頭，隨后問道，“那，李主任，我應該，賠給那個小瘸子，多少錢才合適呢？”
小瘸子……好！你有種！不愧是你易~八~級！
李懷德雙目之中，寒光一閃，“不多，五千就夠了！”
“多~少？”易中海兩眼圓睜，聲兒都不對了！
“嫌少的話，那就六千！這樣的話，廠里幫你施壓，會比較容易一些……”李懷德冷笑。
什么玩意兒就六千！那個小瘸子他也配？他也不怕，到時候沒命花！
易中海當時汗就下來了，雖然這個錢，他確實拿的出來……但是，那是他用來養老的錢啊。平時他可是既不舍的吃，也不舍得花！
“李主任，我……我沒那么多錢啊，我的老伴兒身體不好，常年……”易中海試圖討價還價。
李懷德一聲斷喝，“閉嘴！還是那句話，易八級，你別把別人都當傻子——你有多少錢，廠里有的是人，能給你算出來！怎么，舍命不舍財？還是說，你打算重新，選擇第一條路啊？”
易中海嘴巴無助的開合了幾次，又猛地扭頭兒看了看旁邊的一大媽……一大媽還是低頭不語！
“李主任！行，我都聽您的！五千就五千！”易中海越發覺得胸口，疼得厲害。
李懷德冷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易八級！你聽我的，沒有用……我們都要服從，上級領導的指揮！對了，那個錢，我剛剛說的，多少來著？是不是七千？”
易中海氣得滿臉通紅，眼睛里面全是血絲兒！
這家伙突然沖著一大媽，厲聲嘶吼，“還不快去取錢！”
一大媽茫然抬頭，愣了半晌……
結果一個枕頭飛了過來，正好砸在她的頭上，一大媽撒腿就跑！
李懷德輕聲冷笑，隨手，又給自己點了根煙……
煙霧繚繞之下，易中海的神色，越發猙獰！
“易八級，不要這么，小肚雞腸嘛，你不妨，看開一點嘛……你想想自己，都做過什么，然后再想想，七千塊錢，很多么？按你現在的，收入來算，那也就四年左右，你就能賺回來啊。”
李懷德的臉色，在煙霧之中，同樣忽明忽暗，“可是，這個錢，你要是不出，先不說會不會，被喂顆‘黑棗’吃……就算是工作丟了，它也不劃算吶！對吧？”
“我，我沒啥，想不開的……”易中海喘著粗氣，還在死鴨子嘴硬。
李懷德那張陰晴不定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絲笑意，“這才對嘛，易八級，早這么痛快，剛剛五千塊錢……不就夠了？”
“你……”易中海氣炸了！
李懷德還在笑！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完全不符合，自己以前的行事準則，但是，誰在乎？誰讓易中海這個王八蛋，他是楊廠長的人？
這種人，注定就和他李某人，尿不到一個壺里！所以，坑就坑了唄，他能咋滴？他敢咋滴！
想到這里，李懷德突然又冒出了一絲壞水兒，“易八級啊，我知道，你現在對我，肯定有意見！但是呢……”
“沒有！不敢！李主任勞苦功高……都是為了我好！”易中海生硬的打斷，但是他臉上的表情，依舊猙獰！
李懷德冷笑一聲，繼續自顧自的說著什么，“但是呢，怨得了誰？你自己，做過些什么，心里面總該，有個數兒吧？”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呢，也就不在這里，和你說什么‘多行不義必自斃’之類的，片兒湯話了，免得貽笑大方！”
“可還是那句話——我們都要，服從上級領導的指揮！”
“上級領導，讓咱們干什么，咱就得干什么！對吧？我呢，就是一個小小的主任，還特么是管后勤的……我有什么辦法？”
易中海一愣，“您是說，是廠里領導……那為什么……”
“哪兒那么多為什么？易八級啊，你這次啊，把廠里領導，可給坑苦了……”李懷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我剛不是說過了么，所有領導，都被上面拎過去，罵了個狗血噴頭！”
“我這樣兒的，都沒資格，被人家拎過去罵……呵呵！懂了吧？”
易中海神色木然。
他當然也知道，事情鬧得究竟有多大。也就是說，這么一來，他易某人已經成功的，得罪了廠里所有領導！
李懷德繼續冷笑，“可是，上面的領導不會訓我，廠里的領導不行啊……人家受了委屈，總得把氣，給撒出來吧？”
“易八級啊，這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這蝦……它吃啥？這蝦，它又招誰惹誰啦？”
“區區不才，我李某人呢，就是那只，小小的蝦！人家廠領導受了委屈，可以罵我一頓出氣，還可以指使我，干這干那……我能怎么辦？”
“人家說了，這個事情必須盡~快~解~決！人家還說了，賠償的額度，只要在五千到一萬之間，就都~可~以~接~受！我能怎么辦？”
“易八級啊，咱倆，確實算不上熟悉，可不管怎樣，也算相識一場啊，對吧？”
“我還尋摸著，多幫你在那個小同志那里，說說好話兒，讓你少出點兒……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對吧？”
“可你這人，你不領情啊！易八級，你拿我李某人的這張臉，沒當臉啊！”李懷德拍了拍自己的臉，冷冷的看著易中海！
易中海大驚，“我不是！我沒有！李主任，您聽我說……”
“閉嘴吧你！”李懷德臉一黑，“李某人不瞎，更不傻！你說得哪怕，再怎么好聽，可你就是，那么干的啊！你就是把我李某人這張臉，扔在地上踩了幾腳啊！”
“沒關系！我不在乎！你踩一腳，我就給你加一千；你再踩一腳，我就給你再加一千……您信不信，剛才你要是再廢話，賠償款我直接，給你加到一萬去？”
“當然了，這筆錢呢，你也可以不出，到時候，吃‘黑棗’的，又不是我！你也可以，去楊廠長那里告狀……你看看到時候，楊廠長他怎么說？”
“特么的！給你臉了是吧？”
李懷德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兇狠！
易中海被嚇傻了！
可問題是，這個絕戶頭子一琢磨，突然又對眼前這位李主任，充滿同情。
事情鬧得這么大，爛攤子本來就不好收拾。這位李主任，也不知道得罪了誰，不僅莫名其妙的挨了罵，還被派來，干這個費力不討好的活兒……這換誰也不樂意啊！
然后，人家雖然帶著情緒，卻還是打算幫自己省點兒錢……偏偏自己，五千塊錢都不舍得出！
五千塊錢確實不少，更何況，現在還特么漲價到七千了！
但是，認真想想，自己辦過那些事兒，吃“黑棗”可能不太夠資格，可哪怕特么的進去個三年、五年的，那得耽誤多少錢？就算后面出來了，工作也指定丟了啊。
所以，這個價格，可能還真就不是人家李主任，胡亂說的，還真就有可能，是廠子里面那幫子領導定的。
所以……自己現在，不僅得罪了廠里面那些領導，也狠狠地得罪了，眼前這位李主任！
這位李主任，風評還不太好！這尼瑪可咋整？
終于想明白了的易中海，額頭直冒冷汗，只能試圖想辦法，彌補一下自己和李主任的關系。
“李主任……那個，什么，是我，不懂事了，我……”易中海一邊兒結結巴巴的說著什么，一邊兒還在考慮，究竟給眼前這位，送點兒啥東西，才能不拍馬蹄子上呢？
李懷德笑著擺了擺手，“沒有，不懂事的是我……既然早知道你和我一樣，都不是啥好東西，那我就不應該，對你抱有希望。公事公辦，不也挺好？你說呢，易八級？”
易中海有些絕望。
不是，什么情況兒啊？你們這些做領導的，不是向來說話，都特么云山霧罩，從來不肯撕破臉兒的么？
咋到我這兒……直接就劈頭蓋臉的，指著鼻子就開罵了呢？而且，還特么為了罵我，把他自己都給罵進去了！這不合常理啊！
易中海越想越委屈！
李懷德臉帶笑意，目光卻越來越冰冷！
病房里，突然一片死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開了……一個人影，闖了進來！
開門的聲響，也終于打破了病房里，那越來越尷尬的氛圍。
易中海長出了口氣，抬頭一看，正是一大媽！
一大媽抱著個黑色的包裹，滿臉的緊張……不出意外的話，她懷里的，應該就是老兩口子，辛辛苦苦攢下的七千塊錢！
易中海一把接過包裹，看都沒看就直接遞給了李懷德。
“李主任，您數數……”易中海的聲音，充滿謙卑。
李懷德還真就沒客氣！這家伙往手指上，沾了點吐沫，就“三六一十八”、“六七三十四”的數了起來……
工夫不大，李懷德一抬頭，“剛好七千……要不要，給你打個收據？”
“不用，不用，李主任高風亮節……您的為人，我老易還是，很敬佩的！”易中海的聲音，滿是討好。
李懷德并沒有接話，而是先把錢，放進了自己隨身帶著的，一個黑色公文包里。
然后，這家伙才又慢條斯理的開了口，“易八級啊，按說你的事情呢，就到此為止了。剩下的關于，怎么樣去說服那位小同志，那就是我的工作了……但是，你這人啊，我不是很放心。”
易中海一愣，“李主任，您……”
李懷德冷笑，“易八級啊，你這個事情，究竟有多惡劣，你應該，心里也有數兒吧？不然的話，上面領導，也不會這么執著的，把事情壓下去……”
“我懂，我懂！那個……”易中海趕緊點頭。
李懷德冷冷的盯了易中海半天，這才繼續開口，“你不懂！”
“你要是真的懂，很多事情，你就不會去做！但你偏偏就是做了，還做的那么肆無忌憚……你不用解釋，更不要打斷我說話！”
“我不管你，是真懂也好，不懂也罷！這件事情，到此為止！這不是我的意思……你最好，給我記著！”
易中海茫然點頭。他也想，早點結束啊……
李懷德咧嘴一笑，“知道……什么叫‘到此為止’么？”
易中海繼續點頭。
“你不知道！”李懷德冷笑，“你是不是還想著，出去以后，再好好兒的報復一下，那位小同志啊？”
易中海茫然的點了點頭，然后猛然驚醒，“沒有！不是！李主任你聽我說……”
“你閉嘴！”李懷德一聲斷喝，“我說過，我們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怎么想的，我都清楚！我不想聽你說廢話，但是！”
“你最好記著，所謂的‘到此為止’，就是說呢，從此以后，你不得以任何方式，直接或者間接地，去報復那位小同志！”
“易八級啊，我承認我以前呢，小看你了，但是，你究竟能吃幾碗米飯，李某人自認現在，還是能夠看得清的！”
“提醒你一句，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有的是大佬兒，會持續的，關注這件事的后續……”
易中海一愣，他確實沒打算放過陸三七。他長這么大，都沒吃過這種虧，當年的紅膏藥，都沒把他，逼到這個份兒上！
但問題是……
易中海果斷點頭，“李主任您放心，我一定……”
“你閉嘴！我不放心！”李懷德又是一聲斷喝，相當不給面子的，直接打斷了易中海的分辨，“你易八級的為人……也沒辦法讓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