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白大褂兒，拿著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兒，圍著一個人形生物不停的瞎鼓搗，然后，還不時地搖搖頭……

房門外面，衙門里的馬所長，叼著根煙卷兒靠墻而立，面無表情。

街道辦的王主任，兩手環(huán)抱在胸前，神色冷厲！

保衛(wèi)處的馮部長兩手插兜，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不知道什么叫對手……

輕輕吐出一口煙圈兒，馬所長看了看手里的煙屁股，往地上一丟，輕輕碾了幾腳，隨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手伸進了口袋，掏出了一包“大前門”。

甩給馮部長一支，又往自己嘴里扔了一支，馬所長正要把煙揣回兜里……一只秀氣的小手兒橫空而至！

王主任搶過煙之后，順手就往自己嘴里甩了一支，然后熟練地把煙塞進了自己口袋……

“不是！老王你什么情況？你不是不會抽么？”馬所長瞪大了雙眼，傻傻的看了看自己空著的那只手，又抬頭看了看王主任，開始懷念自己逝去的……那包煙！

王主任沒搭理他，只是往馮部長那里湊了湊。

馮部長面帶笑容，相當(dāng)狗腿的劃著一根火柴，兩手?jǐn)n著先幫王主任把煙點上，這才拿到自己唇邊……

這家伙同樣沒搭理馬所長！

馬所長氣急敗壞！

他憤憤的掏出火柴，自己給自己點上，隨后狠狠地把火柴梗，扔在了地上。

王主任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讓煙霧緩緩進入自己肺里，這才滿臉回味的輕輕吐出，然后轉(zhuǎn)頭看向馬所長，“手續(xù)什么時候辦完？”

“下周三左右……”馬所長面無表情的，又靠在了墻上。

“老馮，你呢？”王主任又看向了馮部長。

“我？我不急，月底以前過去就行！我們老團長說了，雖然我這次過去是給他當(dāng)副手，可他最多再有個兩三年，也就退了……到時候他的位置，就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馮部長漫不經(jīng)心的回了一嘴。

“行吧，到了那邊兒，脾氣收著點兒……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還跟個二愣子似的，也就這次姓楊的沒追究，不然……”王主任滿臉無奈。

“追究？他追究一個試試！當(dāng)個破廠長，就特么不知道自個兒姓啥了……惹急了老子，特么的一槍蹦了他！”馮部長冷笑。

“呵~~你特么把人家打進醫(yī)院了都，你還有理了？算了，我不跟你說這個！我保城那邊沒啥熟人，你呢？你那幫戰(zhàn)友有在那邊兒混的沒？有的話，你跟他們提一嘴……讓他們關(guān)照關(guān)照小馬。”

王主任沒好氣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也不是小孩子，我照顧的好自己……”馬所長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

“你倒是想用！我那幫戰(zhàn)友……大部分都在東北那邊呢，保城那邊，我也不認識啥人。”馮部長苦笑。

“行吧，那就先這樣。反正，保城離京師也不遠，小馬你要是有什么事兒，直接讓人，捎話兒給我……我這邊兒，還湊合。”王主任翻了個白眼。

“我能有什么事兒？都特么讓人給攆到保城去了……難不成他們還真敢趕盡殺絕？嘛的！惹急了老子，也特么一槍蹦了他們！”馬所長滿臉不忿。

“行了老王，我們倆大老爺們兒，咋也能照顧好自己……倒是你~~你留在這邊兒，不會有事兒吧？”馮部長趕緊打圓場。

“我？我能有什么事兒？我家老劉也不是吃素的……實在不行，老娘就特么豁出去這張臉不要，搬我們老領(lǐng)導(dǎo)家住去，就不信她能給我攆出來！”

王主任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但看她那個表情，顯然事情也不像她說的那么簡單。

三大巨頭一陣沉默，身邊又是一陣煙霧繚繞……

房門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打開，幾個白大褂魚貫而出！

“王大夫，里邊那孩子……”馮部長攔了上去。

“呃~~這個，情況非常……穩(wěn)定，就是……”領(lǐng)頭兒的醫(yī)生，此時滿臉尷尬。

“就是人還沒醒是吧？你們特么都干啥吃的？七天了都！七天了！到底什么情況，你們好歹給個結(jié)果！”馬所長滿臉怒火！

“那個~~結(jié)果……也有哇，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王醫(yī)生滿臉通紅！

“去尼瑪?shù)臎]有生命危險！老子是問你，人什么時候能醒！”馬所長捏起了拳頭。

“小馬！你干什么！你跟人家王大夫著什么急？”王主任趕緊拉住馬所長。

“老王，七天了都！要不是這幫飛舞，一直沒把那孩子救醒，咱也不至于這么被動！我懷疑他們就是故意的……他們跟那些王八蛋就是一伙兒的！”馬所長怒發(fā)沖冠！

“這位同志~~你這話，從何而起啊！我們盡力了已經(jīng)，只是……病人這個癥狀，以前完全沒有，遇到過啊，他有些類似于啊，就是那個~~植質(zhì)狀態(tài)，但是呢，又有所區(qū)別！”

王醫(yī)生有心發(fā)火兒，卻又有些底氣不足，只能繼續(xù)解釋幾句，“通常意義上的，植質(zhì)狀態(tài)呢，病人除了會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經(jīng)反射，以及進行物質(zhì)，及能量的代謝能力外……”

“他的這個，認知能力啊，會完全喪失，也不會有任何的，主動活動！所以我們呢，通常，又把這種狀態(tài)啊，叫做不可逆昏迷。”

“而我們的，這位病人呢，他首先身上啊，找不到明顯致命的，那種外傷，而且，他還保留著意識、知覺、思維等，人類特有的，高級神經(jīng)活動，從這一點來說……”

“病人呢，有極大的可能，他并不是，植質(zhì)狀態(tài)，也不是腦死亡，他更像是……睡著了？”

三大巨頭同時暴怒！

馬所長更是紅著眼睛直接開罵，“你放屁！那孩子身上都那樣了，你跟我說‘沒有明顯外傷’？你特么良心都叫茍給吃了？還特么‘睡著了’……睡你麻痹！你們家誰一睡睡七天，還特么不帶醒的，你把他喊出來讓老子看看！”

看看，啥叫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王醫(yī)生被氣了個倒仰！

他發(fā)誓，自己剛剛說的，全特么都是真的啊……

“這位同志~~你，你愛信不信！我跟你，說不著！說了，你也不懂！里面的，那位病人呢，我也很同情。作為一名醫(yī)生，我也很希望，能幫助他，早日醒來，可是……”

王醫(yī)生是真的有些委屈，偏偏還沒辦法發(fā)作。主要是里面那位病人，到底經(jīng)歷了怎樣的愛恨情仇，他多少也了解一些……

呃~~屬實有點兒慘！

王醫(yī)生還要解釋幾句，馬所長那里，已經(jīng)捏著拳頭要揍人了！

王主任趕緊把他一把拉住，“小馬，行了！這樣，你那兒還一堆事兒，你先回去吧，這邊兒我先盯著……”

“不是~~老王！這事兒，難道咱們就這么算了？這特么才幾年！早知道這樣，老子當(dāng)年上個毛的戰(zhàn)場……”馬所長口不擇言！

“你閉嘴！你特么瘋了？”王主任一聲斷喝，隨后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先回去！你特們都被攆到保城去了，還管這些干啥？這邊兒交給我了！你放心，這事兒完不了……老娘說什么，也得給那個孩子一個交代！”

“老馮！你先把小馬帶回去……”王主任沖著馮部長擺了擺手。

馮部長苦笑了幾聲，隨后搖了搖頭，一把拉住馬所長，轉(zhuǎn)身就走！

“小馬！周三的時候，我就不去送你了，你自己以后……多保重吧。”王主任看著馬所長的背影，終究還是多了句嘴。

馬所長身形一頓，隨后大步離去……

王主任目送兩人離去，良久，這才回身看向身邊的王醫(yī)生，卻見那個家伙臉上寫滿了委屈……以及無辜！

嘛的！咋就這樣了？王主任仰天長嘆！

此時，屋子里面，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叫……

王主任和王醫(yī)生一愣，然后同時沖了進去，卻見留在屋子里的小護士，滿臉驚喜的，指著床上那個人形生物！

床上的人形生物，此時，被包裹的跟個粽子似的……

正是我們的豬腳陸三七！此時，這個家伙睜開了雙眼……

“小同志~小同志，你醒了啊？你看這是幾？”王醫(yī)生滿臉驚喜的豎起了一根手指。

“二！”陸三七兩眼發(fā)直，神情呆滯。

“呃~~你再仔細看看……算了，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王醫(yī)生一邊詢問，一邊吩咐旁邊的小護士，“記一下，病人……視物重影！”

“頭暈、頭痛、惡心……”陸三七上氣不接下氣的，滿嘴胡說八道！

沒錯，陸三七就是裝的！

得益于前世的某些經(jīng)驗，這個牲口面對這種情形，簡直游刃有余。

他清楚地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什么模樣，才能讓自己的病情顯得嚴(yán)重，還特么檢查不出來！

“呃~~腦震蕩？不對啊……頭部，沒有明顯外傷啊！”王醫(yī)生滿臉疑惑，隨后繼續(xù)吩咐旁邊的小護士，“記下來，記下來！”

“好困……”陸三七嘴角抽了抽，然后“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息。

論裝病，這個牲口絕對是專業(yè)的！

至于傷勢……他怎么可能會有傷？

他的內(nèi)傷問題，早就被那個大藥丸子給治好了；而外傷，那就完全屬于看著嚇人，其實全是，他自己弄出來糊弄人的了！

“呃~~還有呢？”王醫(yī)生有些茫然。

“頭暈、頭痛、惡心……”陸三七有些吃力的地回答道。

這個牲口還在起早貪黑的，打算把王醫(yī)生帶進溝里。他就是要讓別人認為，自己受了極其嚴(yán)重的……內(nèi)傷！

果然……

“……”王醫(yī)生轉(zhuǎn)身吩咐旁邊的小護士，“記一下，病人……神志不清、意識模糊，疑似腦干受損！”

“王大夫，這孩子……”王主任湊了過來。

她雖然不懂那些醫(yī)學(xué)名詞，可是那個什么“腦干受損”……聽起來就很嚴(yán)重！

“呃~~目前不好說。實際上，我們前段時間，檢查的時候，病人頭部，沒有明顯外傷，腦部也沒看出來，受了什么明顯的創(chuàng)傷……所以，還得繼續(xù)，觀察觀察。不過至少，我們目前可以確認，病人不是植質(zhì)狀態(tài)，更不是腦死亡！”王醫(yī)生很是尷尬。

廢話！這特么還用你確認？王主任翻了個白眼！

“王主任……”陸三七仿佛剛剛意識到了什么，一邊喘息，一邊輕聲呼喚著王主任。

“小陸兒，我在呢……你沒事吧？”王主任來到床邊。

“那個~~王主任，病人現(xiàn)在需要休息……”王醫(yī)生滿臉尷尬的提醒。

你特么剛剛跟病人，嗶嗶了老半天，老娘現(xiàn)在，跟他說句話就不行？王主任回身怒目而視！

“王主任，那‘XX大山’……”陸三七繼續(xù)自己的表演。

沒辦法，這個牲口前幾天，為了坐實自己的“受害者”身份，也為了徹底，一棍子打死易中海等人，硬是裝死裝到了現(xiàn)在！

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嘛，一個孤苦無依的半大孩子，被別人有組織、有計劃的，惡意霸占家產(chǎn)，然后他本人，也被打得昏迷不醒數(shù)月……

這是多么惡劣的一件事情？

那些做出如此惡行的家伙么，簡直都已經(jīng)沒辦法，將他們稱之為“人”了……那些孽畜，必將會受到，最最殘酷的懲罰！

可問題是，陸三七本來計劃的挺好，而且，裝死計劃也很成功。

他甚至都不用發(fā)動，自己那個名為“向死而生”的個人天賦，只需要將自己的大部分心神，集中到那個什么“秘境空間”里面就行！

這樣，他的外在表現(xiàn)，就跟死了……啊不對，是睡著了一樣。

而且，還是外人怎么叫，都叫不醒，怎么查，也查不出來毛病的那種！

然而，這個本來計劃要裝死數(shù)月的牲口，無意間聽到了外面王主任等人的對話，馬上意識到，事情可能出了什么變故……

或者說，他極有可能給玩兒砸了。

這可咋整？

陸三七果斷選擇滿血……啊不，殘血復(fù)活，不然沒法兒解釋。

反正不管怎么說吧，先活過來，然后王主任那里，必然會給自己一個詳細的解釋。

陸三七計劃的挺好，卻完全沒想到人家王主任，現(xiàn)在根本就不知道咋跟他解釋，甚至壓根兒也不想跟他解釋！

解釋啥？

有啥好解釋的？

就特么因為你這小兔崽子，嘴上沒個把門兒的瞎特么嚷嚷，小馬被人攆到保城，老馮被迫遠走東北沈城，老娘也特么快被你給害死了！

你還想要解釋……你特么要個毛的解釋！

王主任心里面，那些個不滿和委屈，簡直多了去了！

可問題是，她能怎么辦？她脾氣再怎么暴躁，也沒辦法沖著陸三七發(fā)火兒啊……

因為人家說的對啊，那幾個王八蛋，確實稱得上是“XX大山”！

王主任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yīng)該說啥，回身瞅了一眼王醫(yī)生，那家伙也在眼巴巴的看著她……

誒~~有了！

王主任硬擠出一個笑臉，“小陸兒啊，大夫說了，你現(xiàn)在要多休息……咱聽大夫的，要不你先歇著吧？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不行~王主任，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你快給我說說，那幾個畜生，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

陸三七緩緩抬起手臂，一把就抓向了王主任胳膊！

王主任本能的就想躲！

可讓她意外的是，眼前這孩子，那枯瘦如雞爪般的小手兒，居然劃出一道詭異的弧度，緩慢而又精準(zhǔn)的，死死捏住了她的胳膊……

臥槽~~什么情況兒？

王主任瞪大了雙眼，她下意識的就要掙脫開，卻又怕傷到，眼前這個可憐的半大孩子。

幾番遲疑之間，王主任突然看到了陸三七的雙眼……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眼中沒有一絲靈動，卻仿佛歷經(jīng)滄桑一般，帶著一股深沉暮氣！

眼中看不到任何希望，卻又神奇的不帶一絲悲傷與絕望，仿佛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意，或者說，是麻木的在等待，那必然會到來的厄運……

眼中那僅存的一絲期待，卻仿佛是在憧憬自己，被即將到來的厄運所毀滅！

這就不是這個年紀(jì)的孩子，應(yīng)該擁有的眼神！

這個年紀(jì)的孩子，不是應(yīng)該無憂無慮，兩眼冒光，每天都憧憬著自己早日成為……那個什么的接班人么？

那么，眼前這個期待并憧憬，自己被厄運毀滅的孩子，到底都經(jīng)歷過什么？

王主任突然熱淚盈眶，隨后便是咬牙切齒。

這個剛剛做了奶奶沒幾天的女人，眼下正是多愁善感、愛心泛濫、喜怒無常……即將進入“更年期”的時候！

她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么，為了自己心中的公道，也為了讓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眼睛里面再次有……光！

這一刻，王主任忘記了自己對陸三七的不滿；也忘記了自己這幾天以來，遭遇到的種種不公；更忘記了自己剛剛下定的，從此以后就隨波逐流、和光同塵的決心！

她要堅強，她要振作，她要為眼前這個孩子，還有她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只是……

“小陸兒啊，我不想騙你，只是……眼下的情況，并不是特別好，很多事情，我們都沒有證據(jù)，而且，馬所長被調(diào)往保城；馮部長因為打傷了楊廠長，也即將調(diào)任沈城；我這里倒是問題不大……可你明白，這些意味著什么嘛？”

王主任最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她覺得自己，很可能騙不過眼前這個，擁有那樣眼神的孩子。而且她也覺得，這孩子很有可能，什么事情都明白……

“明白，意味著~~那‘XX大山’，勢力很強，我很可能……討不回公道！”

陸三七臉上，果然綻放出一個，有些詭異的燦爛笑容。

向來信奉留血不流淚的王主任，眼淚兒“唰”一下流了下來，然后只覺得自己那顆心，一揪一揪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