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天氣晴朗，秋風送爽。

潛小麥起了個大早，幫忙潛麗琴燒火。吃罷飯，潛麗琴丟下碗筷也不收拾，匆匆喂了豬，一家人都到前面雜貨店幫潛家爺爺奶奶去了。

楊勇今天也沒去地里。一則今天雜貨店肯定會很忙，二則今天是女兒開學報名的重要日子。來到前頭，楊勇兩手各操起一只條凳放在公路旁雜貨店窗下，又回來扛了張小竹床架上。一家人進進出出，把今天的主打商品擺在竹床上，都是些熱水瓶、臉盆、水桶、毛巾、肥皂、飯盒之類的日常生活用品。店內，潛家爺爺奶奶也早把筆墨紙硯之類的學習用品擺在了顯眼處。

都說你起得早，別人比你起得更早。潛家雜貨店里還沒來得及分工，就有附近自然村的人走了十幾里山路，挑著被子箱子送孩子沿公路向學校走來。潛小麥持了把小板凳在雜貨店墻外坐下，潛家大人給她的任務就是看守貨物做保安。

看著迎面走過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潛小麥的心被感動了。汗濕的臉，汗濕的背心襯衣，甚至連脖子上掛著擦汗的毛巾，也是濕潤的。脊肩上的扁擔顯示著箱子的重量，無一不是微彎的。好深沉好偉大的愛啊！可惜沒有相機、網絡，不然拍下來發到網上，準能感動倒一片人。親們也可以得出結論：原來開學“送子團”早已有之啊。

這些需要父母挑著被子箱子送來的孩子都不是本村人，大多是小四、小五的學生。因為南江鄉下屬自然村只有初小沒有高小，所以這些孩子們在自己村里念完三年級，就要到南江鄉中心學校當起小住校生了。父母們除了替年幼的孩子挑行李交學費，還有一項工作就是要替孩子找個安全舒適的住處。學校沒有住宿樓，是以住校生都由父母擇優安置在民房。這也是父母們趕個大早的原因，誰不想替孩子找個離校近房東親切和藹的住處啊。至于初中的住校生們，有父母送的，也有自己成群結隊一起到校的，都熟門熟路的，就相對姍姍來遲了。

潛家雜貨店早上的生意挺不錯。鉛筆、圓珠筆、橡皮等文具用品走了一小半，水桶、臉盆、飯盒之類的住校生必備用品也走了一大半。許多住校生因為沒趕上中午的蒸飯時間，家長們大多都給買了零食，是以餅干汽水也走了一些。學生們成群結隊涌來，潛家雜貨店里外雖有四個大人在場，卻也不免有些應接不暇。尤其是潛家爺爺，他年輕剛分配在附近幾個村教過初小，這些“送子團”的家長不少就是他早年的學生。是以今天向他打招呼的人特別多，也有向他打聽家里有沒有房子出租的，說是孩子住在老師家里能放心些。潛家爺爺都一一笑著作了回復，家里房子少自是沒空余房間，倒也向他們介紹了幾戶有意出租房屋的人家，并讓他們的孩子以后有空來家里玩。

正忙得不可開交，藍妹兒沉著臉從后門進來了雜貨店，后面跟著塌拉著腦袋抹眼淚的潛小芬。藍妹兒一進門就開始喋喋不休，一邊陳述著學校要潛小芬留級的事情，一邊仍忘不了訓斥潛小芬。末了，又對著潛家爺爺道：“孩子叔公，你能不能幫忙去和學校領導說說看，讓小芬接著上二年級啊。要留級了，這前一年的學費就白交了。”

潛家爺爺默默聽著，給窗外的學生家長找了零錢，回過頭來跟藍妹兒正色說：“藍妹嫂，這個事情不是我不肯幫忙，而是問題歸根到底是孩子的學習成績不行。一年級考不及格，接著上二年級肯定很吃力，沒準還要再考不及格。換一個角度看，留級也不是壞事兒，最起碼能讓孩子把基礎打實了，以后學著效果說不定會更好。”

窗外有幾個聽到的學生家長也都說是。其中一個還舉例說了某某的兒子，一年級考不及格留級重讀了一年，基礎打好了，后來學習成績很好，云云。

潛家奶奶和潛麗琴也寬慰了藍妹兒一陣，又叮囑了潛小芬接下來要加倍努力學習之類的話。

藍妹兒見潛家爺爺這么說，看店里也忙，便領著潛小芬從后門出去了，一路喃喃罵著潛小芬：“看你爸媽以后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