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一般。
憐兒看著守業(yè),守業(yè)盯著路生,路生則瞪著眼睛瓷住了。此時三人就像是一塊鐘表里的三根指針,而路生就是那根最關鍵的秒針,這個時候唯有他動彈了,其他兩個才能解除時間停留的封印。
就在爐子上的水壺冒起白氣的那一刻,路生點頭了,他愿意同守業(yè)一起去。
守業(yè)臉上一瞬間有了笑,路生也跟著一起笑了笑。水壺仿佛也被二人感動,滋滋冒起來了白氣為他們“搖旗吶喊”。
憐兒是反對的,她愣了一下,但緊接著從里屋跑了出來,站在他們二人中間,說讓他們冷靜理智一些,一切等竇二哥回來再說。
可怒氣當頭,在得知了這樣的“真相”后,人怎么能冷靜的下來,現(xiàn)在守業(yè)滿腦子想的只是兩個字“報仇”,最好是有機會能讓他親自動手,他手起刀落,定不待眨一下眼睛。
憐兒見攔不住他們,急的開始哭了,但男人們鐵定了心干大事,女人們哭都是白費力氣。
幸好火銃還在后墻上掛著,守業(yè)站在凳子上把它取了下來,外帶還有兩只牛角筒,一根裝藥棍。兩只牛角里分別裝著鐵珠、火藥,量夠放十幾槍的。
他丟給路生拿著,自己又去廚房找來了劈柴刀,進了屋子就在裝水的瓷甕沿子上開始磨,直到感覺刀刃足夠鋒利了才作罷,刀子對著空氣一劈,“嗖”的一聲,滿意的別在了后腰。
路生找了塊破布把槍也包好了,兩人就要出門。這下,憐兒學聰明了,她手叉在腰上,把門堵了。
臉上梨花帶雨,說:“我就不讓你們出去,除非你們開槍把我打死算了。”
“閃開,我們老爺們要辦大事!”守業(yè)不耐煩說。
可憐兒偏不,還給他潑冷水。說:“就你兩這身子板,還大老爺們,吹吧你就,毛還沒長齊呢,去了也不是白送死嗎?”
提到“死”字,守業(yè)認為憐兒說的是對的,萬一此去真是一去不復返呢?而且他還拉著一個與此事不相干的人,這會他心情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急躁,便想到了這點。
路生拉個臉,就等守業(yè)一聲令下,準備往出沖呢。
“路生,你不要去了。”
路生沒明白,到了關鍵時刻,自己卻收到了個反命令。他用質疑的眼神看著守業(yè),等他解釋。
“憐兒說的對,萬一這一去回不來呢。再說,這是我的家事,你沒必要跟著一起送死?!?
談到生死,最能看清一個人的本性。是貪生怕死之徒、還是仗義的大丈夫。
“不,我路生絕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否則剛才我也不會答應。只要你還去殺師家和,我必與你生死與共?!?
守業(yè)有些感動,他沒想到這個所謂的野孩子竟能說出這番仗義的話來。生死與共,不如就此結拜為兄弟。
“路生,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在此磕頭插香,結為異性兄弟,你看怎樣?”守業(yè)提議。
路生一聽,高興的不得了,連連點頭。
“憐兒,去給我們找酒去。”
憐兒也不惱了,笑了一下,屁爹屁爹去了。
香爐、酒碗備好。
兩人面對屋門跪下,就用那把劈柴刀,各自在手指上拉了一道口子,然后把血分別滴在兩個碗中。
“黃天在上,厚土為證,山河為盟,四海為約,今日我康守業(yè)…”
“我路生!”
然后齊聲說道:“義結金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事,天誅地滅?!?
兩人拜完,對視一笑,
“大哥!”守業(yè)先喊道。
“兄弟?!甭飞哺吲d的回道,然后互相拉起對方。
禮成后,憐兒一轉眼又把門堵了。她笑著說:“本姑娘這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管你們兄弟不兄弟的,休想從這里出去?!?
守業(yè)和路生對視了一下,完了臉上一個壞笑。
“那你就好好守的吧!”
守業(yè)丟下一句,還沒等憐兒反應過來,兩人已經(jīng)跳窗戶出去了。
憐兒氣的嘟著嘴巴跺了跺腳,但也沒辦法,她只能追出去了。
一上了街,憐兒變成了跟屁蟲。守業(yè)幾回趕她走,都不聽,沒辦法后面給她說好一會只允許她遠遠躲著看。
有熟人帶路,就近穿了幾條胡同,沒一會功夫就到了師家和的住處。
守業(yè)先趴在門縫往里瞧了瞧,院子里面靜悄悄的沒一個人影。
守業(yè)不敢冒然進去,轉過身來卻見路生在解外罩扣子。
守業(yè)不解,眉頭一皺。問道:“你這是干嘛?”
“遮臉呀!”
守業(yè)想笑又不敢,躡手躡腳把他到到墻根底下,然后制止住他。
路生質疑道:“打家劫舍不都蒙面了么?”
他說的沒錯,那是怕后面人家報復。如今他們這一去,不是師家和死就是他倆亡,遮面反而沒意思了,還不如讓大家死個明白。
守業(yè)這樣想著,冷冰冰說道:“哥,沒這個必要了,咱能活著出來,里面的人也該死絕了?!?
換句話說,要是出不來,咱遮個臉還有什么用。
路生大概聽明白了,把衣扣又系了回去。
其實不遮面硬闖勝算把握更大一些??梢宰屄飞褞熂液万_到門口么,只要白臉一露頭,守業(yè)立馬在暗處開槍。守業(yè)想了一路,他自己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憐兒此刻被安排在巷口放哨,現(xiàn)在正值午時都沒人出來,于是她不時探出腦袋來往這邊看看。
守業(yè)又瞅見她在看,臉上做了一個生氣的表情,比劃著讓她好好盯梢,憐兒卻回了他一個鬼臉,守業(yè)干氣沒辦法。
這會路生差不多把火銃搗鼓好了。剛才兩人蹲在墻根從布里把火銃拿出來,守業(yè)一下愣眼了,他又沒用過這玩意,連往拿塞火藥都不知道,幸虧路生說他先前陪父親打過獵,見過他爹怎么用著玩意,于是自己搗鼓起來。
守業(yè)見憐兒把頭收了回去,便轉過頭問路生:“哥,行了不?”
路生拿起來沖著半空瞄了個準,然后笑著點了點頭。
守業(yè)正要接槍,忽然聽見院里有動靜,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嚇得趕緊躲在了耳墻后。
守業(yè)在這邊,路生在那邊。
守業(yè)聽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快速跳著,要不是他使勁憋氣都能從嘴里蹦出來。
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xiàn)在槍還在路生手里呢,如果出來的真是師家和,路生萬一又下不去手,他兩可真就交代這了。
守業(yè)想著,聽見門吱呀一聲開了。驚了一頭冷汗的同時,也想起自己后背還別著劈柴刀,立刻回手掏了出來。
在門嘩啦關上那一刻,他“啊”大喊著沖了出去。
斧子舉在半空就要劈下去,當面的卻是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守業(yè)和女人都愣住了,誰都不敢先動。
路生出來一看,他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他說:“想活命就不要喊!”
女人點了點頭。
“我問你,師家和在不在里面?”
女人可憐兮兮的,淚水一出來把妝弄花了,她打著哆嗦說:“干兒子,我是你娘呀!”
“誰是你兒子。”路生呵斥一句,順便把槍抬了一下。
女人嚇得用手擋了一下。
“我再問你,師家和到底在不在里面?”
這會守業(yè)僵著的身體也反應過來了,順勢把斧頭停在了女人鼻尖前,他最多能夠到那里。
女人抽泣著搖了搖頭。下一步該怎么辦?守業(yè)心里沒了底看著路生。
路生和他眼神交流了一下,稍遲疑了下,然后說道:“走,進屋!”
是的,“守株待兔”這不失也是一個好辦法,守業(yè)對著巷口吹了一個口哨,把憐兒叫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