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賭服輸，自從有這個行當開始，這就是一個鐵定的規則。此刻，趙春生嚇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來，他不停的咽著唾沫，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了？他想去找他姐夫，可是師家和帶來的幾個壯漢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一聽到這邊的稀罕事，所有的賭徒們就都圍了過來。趙春生眼睛紅著，他恨他們。因為居然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為他說句話，更可恨的是有人還在嗷嗷的起哄，人性的冷漠、無情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師家和也不再等他說什么了，給旁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個壯漢就掏出來一把匕首使勁往桌子上一摔，臉上的橫肉也跟著一抖。

趙春生被嚇了一個激靈，差點掉到桌子底下去。一伙人看他那個熊樣，哈哈笑了起來。

“怎么，是自己來呀，還是我找人幫你？放心，本少爺說到做到，絕不多要你身上一樣東西。”師家和已經把刀拿在了手里，一只手摸著刀刃，發出“噌噌”的響聲。

“我能不能找下我姐夫？”趙春生總算說了一句。

“怎么，是想拿李一刀來壓我，還是打算讓你姐夫替你受這一刀？”師家和滿臉堆著奸笑。

“壓我就免了，若不是我爹在縣令大人面前求情，這會他早滾蛋了。不過要是他真愿意替你受這一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心疼你那姐姐！”

他說完，人群接著又是哈哈一陣大笑。

不過師家和剛才的這句話倒提醒了他。他忽然想起來姐夫和張縣令的那一番談話。不覺心中一喜！也就不像剛才那樣狼狽了。

他清了清嗓子，嘴角帶上了一絲笑容。師家和見他這樣有些不解，就把刀子往桌子上一插，眼里露著兇光，說道：“你他娘到底想好了沒有？”

趙春生站起來沖師家和擺了擺手，示意他靠近些有話要說。

師家和也沒多想就把腦袋靠了過去，“當年盤山的血案是你們師家干的吧！”

師家和愣了一下。心想，這事這小子怎么知道了!難道是李一刀和他說的？

趙春生看著師家和臉色忽然變了，他心中的疑問也就確定了。趙春生慢慢坐回去，翹起了二郎腿，順便把刀子從桌子上拔了出來，自己拿在手中把玩起來。

眾人見師家和囂張的氣勢一下沒了，也就蔫了下來。一個個瞪著眼看著趙春生，真不知剛才他給師家和說了什么。

“怎么樣，師大公子？這事還有必要再往下繼續嗎？”

說完，他身后的幾個壯漢就不樂意了，他們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臉上的神色恨不得把這個侮辱自己主子的人撕成碎片。

“行，我認了！”師家和咬牙切齒從嘴巴里嘣出了幾個字。

圍觀的人們意猶未盡的樣子說著，“唉，沒意思，沒意思！”然后散了。

趙春生過來拍了拍師家和肩膀，一臉得意說道：“那，我那一百兩銀子也有勞趙公子了！”

說完，哈哈一笑，然后仰著頭大搖大擺離開了。

“少爺，咱還真給他付呀？”身邊的人問。

師家和惱著臉看了那人一眼，牙縫里擠出了字“付！”

他了解趙春生的性格，這貨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如今把柄被他抓住了，后面說不定還會提什么過分的要求。也沒心思再繼續玩了，帶著一幫手下氣勢洶洶的走了。

吃罷晚飯，康老夫人剛推開祠堂的門，就聽見后院傳來一陣吵鬧，斷續斷續像是說有人丟了正安排去找。老夫人搖了搖頭，自打師家和搬進后院住上，她是沒有一天心安過，尤其是聽到師家和的說話聲，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在戳她的心窩窩。

現在她已習慣飯后來祠堂里呆上一會，心里有什么苦了，難了都在這給上面的幾個爺們往出來倒到，讓他們也聽聽如今這家里家外的事。

門吱一聲呀開了個縫。接著探進來個小腦袋，臉上喜著。

“祖母，您剛才在和誰說話呢？”

老夫人回過頭來，慈愛的笑著，說道：“來好孫兒，到祖母這來！”

說完，小家伙使著吃奶的勁，慢慢把那扇杉木做的門推開了,跨過門檻，小短腿就利索的跑了起來。

“慢點跑，別摔著！”老夫人提醒說。

眨眼功夫，小家伙就張開著雙臂到了她跟前，“哎吆，我的好孫兒！”老夫人也一把把他抱在了懷里。

小家伙趴在老夫人肩上，眼睛眨巴眨巴看著供桌上的牌位，小臉慢慢表現出疑慮的神色。

“祖母，這上面放得都是什么啊？”小家伙小手指著問道。

老夫人松開他，守業也學著跪在了地上。到如今，家里還瞞著他，只是說他父親去外地做生意去了。老夫人把他的小手收了回來，看著他清純的目光，雖不忍心揭穿這個事實，但早晚還是要說的。

于是嘆了口氣，說道：“孫兒，祖母給你講一件事，但你得答應祖母，一會可不許哭。”

小家伙點了點頭。

“那咱們就先從這個說起吧！”

畢竟已是懂事的年齡了，祖母的每一句話守業都聽了進去。但他答應過不能哭的，等老夫人講完，只見他兩眼已是淚汪汪的了，小臉上淌著幾道淚痕。

“孫兒，來。給你列祖列宗磕個頭吧！”

說完，守業深深的磕了一個頭下去。

“去，給祖母把你娘親和大娘喊來！”

“嗯！”守業應了一聲，起身出去了。

不大一會，守業就把人叫過來了。

“娘，您找我們有事？”巧云問道。

老夫人看了看兩個兒媳婦，然后說道：“娘把所有的事都跟守業講了！”

二丫頭嘴巴動了一下，但把話又咽了回去。

“娘知道，你們想說守業還小！”老夫人看了一眼二丫頭，然后對著守業擺了擺手，小家伙就從他娘身邊跑了過去。

“告訴你娘親和大娘，就說守業長大了！”

小家伙看了一眼老夫人，然后目光轉向母親她們，小嘴斯斯文文說道：“娘親，大娘，守業長大了！”

兩個女人又被他惹哭了！

長大了，意味著肩上該承擔責任了。康家這五年來所受的委屈，以及所有的血債今后都要壓在眼前的這個孩子身上了。

“來，都跪下！”老夫人命令道。

“你們知道咱康家是靠什么起的家么？”老夫人又問，她眼里已閃出了淚花。

兒媳們在旁邊搖了搖頭！

“是靠誠信，仁義！”老夫人說道。

“當年你們太祖初來三里屯，是無依無靠。但三里屯的人們沒有嫌棄他，借給他種子，地皮。這樣才慢慢有了咱康家的輝煌！但做人得有糧心，咱康家發達了，不能忘了本，所以縣里每次有難，咱康家都是慷慨解囊！咱們的生意為什么那么好，就是因為咱們在別人窮困的時候伸出過手。”

說到這時，老夫人嘆了口氣。

接著說道，“唉！是我教子無方啊！敗了祖上幾輩人的家業。我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說完哭了起來。

“娘，您別難過，咱不是還有守業了么！”二丫頭哭著說道。

守業也安慰著老夫人，說道：“祖母，您放心。我一定替我爹和大伯報仇，把輸了的東西全部再贏給回來。”

他說完，這一家子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老爺，少爺。少奶奶常去的幾個地都找了，都說少奶奶今天壓根就沒來過！”白三滿頭是汗說道。

“這么一個大活人還消失了不成？”師老爺皺著眉說道。

“誰曾想啊，晌午那會小的還以為少奶奶出去玩牌，就沒多問。這……”

師家和一揮手，打斷了白三。“別說這沒用的了，還不趕快再去找？”

白三“哎”了一聲，又去找了。

是到該吃晚飯了，師家和見老婆還沒回來，才開始急了。這把兩個院子的下人都叫上了，滿街的找，找到現在還沒音訊。

“爹，這夜里天涼！您要么先回去等著。我再去找找去。”

師老爺拉著臉直接說道：“沒事！”

他們家的這位姑奶奶可不簡單，是現任縣令的外甥女，他師旺是花了不少功夫，對方才同意把女兒嫁過來的。誰知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竟然有那樣的怪病，他每次去見縣令都抬不起頭來。這可好，現在人又找不著了，這讓他更惱火了。

一行人這會已到了南街。正找的呢，突然那邊有人喊：

“找到了！”

找到了！”

師家父子趕緊過去。這是一間破廟，門窗全沒了影，殘壁斷桓，此刻陰風陣陣，有點瘆人。

“在哪？”師家和問道。

那人眼神刻意回避著他家主子，往斷墻后面指了指。

師家父子小心靠近。

“咦！”的一聲，師老爺就捂著眼睛轉過頭去。

師家和則鼻涕眼淚的撲了過去，月娘，月娘的叫了起來。

師老爺給跟著的丫鬟們做了個手勢，幾個丫鬟就趕緊過去幫忙去了。

這月娘此刻是衣不蔽體在亂柴里躺著，兩條長腿上還留著抓痕，敞著大半個胸脯，白靈靈的。

是個明白人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師老爺橫著臉說：“今天的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我把他扔到狼牙溝喂狼。”

所有的下人們都戰戰兢兢應了聲：“是。”

這會月娘已穿好了衣服，被幾個丫頭們背了出來。師老爺擺了下手，示意她們先走。只是師家和哭的像個娘們，惹得他更火了。

他抬手就是一個巴掌。這冷不丁的一下，師家和趔趄了幾步，差點摔倒。

他捂著臉，眼睛紅著瞪著他爹。肯定是想說你為什么打我！

師老爺已先回了他話，“當著下人面，哭哭啼啼的。你還像是個男人嗎？”

這下，師家和清醒了許多，不再哭泣了。

“媽的，在三里屯還沒人敢騎在老子脖子上拉屎呢！讓老子知道非千刀萬剮了你們兔崽子不可。”師老爺吼著說道，他這是說給全縣城人聽的。

接著狗叫聲響成了一片。

城外雙山上，這會又亮起來了一片一片的燈光。這夜里，在城里看去，感覺這片燈光就在眼跟前，但真等你到了山腳跟前，沒個半天功夫是到不了的。

就算你循著光到了山腳前，但一抬頭你就傻了眼，是成片的樹木啊！樹又分高中矮，把這山是一層層的遮了起來，生怕露出了半點地皮。這會，你還到哪里再尋那光源？熟人夜里都不敢走，更別說是生人了，進去絕對讓你見識下什么叫做“鬼打墻”。

這地方就是原先張縣令的眼中釘，只可惜他一直嚷嚷著要剿匪，到他離任了都沒實現。

這片山上，如今藏著不下三支綹子。金大牙的就在其中。

“大哥！”

屋外的人輕聲喊了一句，見沒有應，稍微用了點力又喊了一聲。

“大哥！”

“誰呀？”屋里的人應了一句。

“是我！”

“他娘的，老子今天想睡個早覺都不行。”里面的人罵了一句，邊過來開門。

門一打開，里面先給了句：“是你小子！”

“哎”外面人應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后兩人關好門進去了。

“這么晚了，有事？”邊問話，邊燃起了油燈。

敲門的人笑了笑，露出一嘴黃牙，這不就是今天下山搶師家和娘們的那個人么。這屋里的人自然就是金大牙了。只是這貨，現如今胖了不少。

黃牙臉上忽然掛起一絲賤笑，兩眼往桌子上的大煙桿瞟去。

金大牙知道他的心思，隨手抓起來丟給了他。

黃牙一笑，說道：“謝大哥！”

“趕緊的，抽完了有屁就放！”

黃牙趕忙去點了火，猛吸幾口之后，他渾身上下抖動了一下，都說抽一口曬過活神仙，他眼睛閉著，不知到了那個境界沒有。

“得了吧你！”金大牙說著，一把把煙槍奪了去。

黃牙也享受夠了，趕緊又做回了孫子。他彎著腰，恨不得趴在地上。“大哥這話小的不知當講不當講？”

金大牙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著這貨就老實了，忙趴在金大牙耳邊低語了一番。

“他奶奶的，真是個叫驢！”金大牙氣的胡子都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