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時被按在靶子下面時，幾乎僵硬成了一塊石頭。

她不想往前走，卻被重重推了一把，眼看著就要甩到在地上，就被恰到好處的扶住了。

低沉悅耳的男聲，透著幾分漫不經心：“這么粗暴干什么，小心傷到周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周寧時控制不住的發起抖來，眼前一片霧蒙蒙的灰，自從那年車禍失明后，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么恐懼過。

那只手不緊不慢的將她拉過去，而后在她頭上放了一個蘋果。

耳邊響起的聲音充斥著惡意的興味，“對，就是這樣，站好，別動。”

周寧時脊背緊繃，控制不住的冷汗已經浸濕了一片額發，順著臉頰流下去，緊接著就被冰涼的手指輕輕拭去。

“別緊張。”男人似笑非笑，“否則，你一哆嗦，子彈打偏了，可就不怪我了。”

子彈上膛的清脆聲音響起，即使看不到，周寧時也本能的閉上了眼睛，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薄唇抖動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從周遠國那里逃出來，倉皇中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現在赤著腳站在靶子下，踩著打空了的彈殼，硌得她的腳生疼。

可她一動都不敢動。

顧諶語氣輕快，慢悠悠道：“周小姐盡管放心，既然周小姐放不下這個孩子，如果周小姐不慎死在了這里，我也不會放著周小姐的孩子不管的。”

他用冰冷的槍口拍了拍周寧時的臉，說：“我會把他從你的肚子里剖出來，讓他下去陪你……畢竟，我也算是孩子的爸爸，不是嗎？”

周寧時一瞬間咬緊了牙，幾乎連呼吸都停滯了。

她毫不懷疑顧諶的話。

這人根本就是個人盡皆知的瘋子，仗著顧家的家世，在江城說一句橫行霸道也不為過，整個圈子里沒人敢招他。

軟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更何況顧諶還是最不要命的那一個，在爹媽去世后愈發的瘋，連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里，也就周遠國膽大包天，自以為陰差陽錯把她送上顧諶的床，還好死不死的懷了孩子，就能借子上位，也不想想，就算拿到了錢，有沒有這個命花！

不遠處，顧諶已經對好了準星，舉槍瞄向了靶子正中，那張慘白到了極點的臉，愉悅的勾唇，扣下了扳機。

“砰！”

巨大的槍響震得周寧時耳膜都在嗡鳴作響。

有那么片刻，周寧時覺得自己真的已經死了。

半晌，才覺得臉頰刺痛，溫熱的液體順著精巧的下頜不斷的滴落下去，她下意識的抬手去摸，摸了一把粘膩的血。

“啊，打偏了。”

顧諶的語氣里帶了點惋惜，重新上膛。

“我，我真的不能打胎——”

周寧時顫聲開口，“醫生說我子宮壁太薄，如果打胎的話，會引起大出血，我會沒命的，你放我走，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求你……”

周圍安靜了幾秒，周寧時才聽到顧諶薄涼的聲音：“你的命，重要嗎？”

周寧時的嗓子像是被突然掐住了。

“砰——！”

又是一聲槍響，子彈擦著她的脖頸穿透靶子，震得她脖子發麻。

周寧時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顧諶突然停了手。

“周小姐，不如我們來做個游戲吧。”

似乎是對她這種單純當靶子的玩法膩了，他饒有興致的開口，“我的槍里還有七顆子彈，你可以在靶場隨意找個地方躲著。如果這七槍內，我沒有打中你，你就可以走人了，怎么樣？”

周寧時頭上的蘋果搖搖欲墜，她知道，顧諶根本沒想打蘋果，他就是故意的，要在這種令人絕望的環境下，一點點凌遲她的心理，直到她情緒崩潰，成為他刀俎魚肉。

顧諶單手轉動著槍支，懶洋洋的倒計時：“我數十個數，周小姐可要藏好了。十，九——”

話音未落，周寧時猛然朝一旁撲去，頭上的蘋果砸落在地，同時，“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堪堪擦過她的腳踝！

顧諶哼笑：“不好意思，走火了。”

周寧時臉上的冷汗混雜著鮮血不斷滾落下來，滴進眼睛一陣酸澀。

顧諶又開始倒計時：“十，九，八，七……”

周寧時神經緊繃，像是已經被那幾聲槍響駭呆了，如同驚弓之鳥，四處跌撞著去躲，卻慌不擇路的不知道撞上了什么，頭上立刻傳來一陣劇痛。

她忍著不敢叫出聲，周圍霎時間的一片死寂讓她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連任何一絲微小的動靜，都能讓她驚出一身冷汗。

這種情況下，不遠處，顧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顯得越發的芒刺在背。

顧諶懶洋洋的，時不時扣動兩下扳機，看著靶場中的人瑟瑟發抖，毫無章法的左躲右閃，頗為愉悅的勾起唇角，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身后保鏢站成一排，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攔。

顧諶甚至有興致出言提醒：“右。”

周寧時已經驚懼到了極點，下意識的想要向右躲去，但下一刻腦海里電光石火般察覺出不對，連滾帶爬的往后一縮身子！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發子彈直接打到了她面前的地面，周寧時甚至能感受到掌心的震動。

如果不是她及時向后躲開，那發子彈毫無疑問，已經貫穿了她的眉心。

死亡的感覺從未如此鮮明，周寧時想跑，一點力道都提不上來，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一時間連呼吸都僵滯住了。

顧諶掃興的“嘖”了一聲，用槍口抬起了周寧時的下頜：“反應倒是快……真瞎子？”

冰涼槍口抵在她臉上緩慢上移，直至停留在她眼瞼上，而后一點點加大力道，往下壓了壓。

周寧時渾身都控制不住的發著抖，冷汗成串的往下滴。

漫長的幾秒鐘像是過了幾年，直到射擊場的門被推開，大堆的黑衣保鏢潮水一般的涌了進來。

“少爺。”

保鏢分開一條路，走過來的管家客氣的躬身：“老爺子吩咐了，帶周小姐回去。”

“嘖。”

顧諶掃興的直起身，連帶著槍口也被移開了。

周寧時狂跳不止的心臟終于慢慢平復下來，但不等她一口氣松完，頭皮就是一痛，被顧諶抓著長發，生生將上半身拉了起來。

她忍著劇痛沒有叫出聲，只看到顧諶把自己當做貨物一般展示出來。

顧諶懶洋洋的問：“那老頭子也看上她了？”

這說的是什么話，簡直大逆不道！

在場的保鏢無不變色。

他們都知道，顧家的小公子腦子有點不正常，但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這種話，未免也太瘋了點！

管家神色不變，依舊是微微低著頭，甚至沒有看周寧時一眼，只道：“少爺說笑，老爺子知道周小姐懷了您的孩子，讓我特意接周小姐回去給他看看，也方便日后籌備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