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回到了自己狹小的出租屋里，他推了一下門，門卻因為長年失修卡死在他面前。就好像墨菲曾經說過的話一樣，無論壞事發生的概率有多小，它總會發生，并且會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接二連三的來到你面前。

很顯然艾倫的心情糟透了，他受夠了這種沒有目標的生活，在莫名其妙被約翰送到1963年后，約翰莫名其妙的離開，霍金又沒有給艾倫帶來半點可以說得上是有用的消息。

他只能板著一張撲克臉讓丹妮斯把他送回自己的破屋子里，就連筆記本電腦都沒有從“公司”拿回家。

艾倫只想好好歇一天，去他媽的理工學院，去他媽的調查，他已經身心疲憊，而無論是約翰還是學校都不會給他一點點休息的機會。

“嘿，小子。你上個月的房租還沒交呢，難道要讓我等到合上棺材板的那一天嗎？還有你昨天的煙錢也沒有給我。”

出租屋老板總會在他回家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他身后，要求他補上上個月沒交的房租，就好像在樓道里有著監控攝像頭一樣，可艾倫清楚，這個摳門到家的出租屋老板根本不可能花一堆他認為“毫無必要”的錢去裝幾個可憐的攝像頭。

“抱歉，能再緩幾天嗎？我最近……我最近沒什么錢……”

每一天回到自己的“家”，艾倫都必須裝作心情很好的樣子賠笑，就算他住院的那幾天，這該死的租金也照樣需要他來負擔。

“我這可不是福利院啊小子，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最近沒什么錢，你什么時候會有錢呢？”出租屋老板敲了敲墻壁，示意讓幾個鄰居別鬧出那么大動靜，雖然他的警告從來都沒有半分作用。

那些話就像一根根釘子狠狠釘入艾倫心里。

“想要租金？那就把這他媽該死的門修好！”艾倫朝著門猛踹一腳，木門的鎖直接從門背飛到了他的床上。艾倫不得不捂著右腿，因為他能感覺到在裂腦的影響下，右腿的肌肉被他不受控制地用力過猛撕裂開來。

艾倫愣住了，出租屋老板也是，他們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艾倫該說什么？他會賠錢嗎？他現在連租金都給不起，又能從哪變出錢來賠那個生銹的門鎖呢？

他也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發了這么大的脾氣，還是在好心收留著他的出租屋老板面前。

“你……你是個好孩子，或許只是今天糟透了吧……”出租屋老板低頭轉身自言自語著，沒有指責艾倫半點不是，徑直走回自己的屋子里，“或許只是心情不好……可憐的孩子……”

他從來都沒有惡意，艾倫知道，出租屋老板只是喜歡跟人嘮叨，很可能是因為他一大把年紀也沒有老婆孩子，需要一個像艾倫這么大的孩子來聊天緩解一下自己壓抑的時光罷了。

但今天不是時候，艾倫在心里不斷抱怨著，走進屋子，輕輕關上門，看著躺在床上的生銹門鎖，把門鎖扔到地上。

門鎖已經被踹爛了，他必須買個新的回來。

“該死……錢到底該怎么弄，把筆記本電腦賣了嗎？”

艾倫需要顧及著馬薩諸塞州理工學院的課程，盡管他將整個大一的課程都事先學了一遍，他也必須保證在課上的出勤率，那會影響到他的學分。

而每一天下課，他都要跑到“公司”去一次，因為他必須時刻掌握著有關于共濟會、約翰和那架該死的“時間機器”的消息，有時候更是因為他實在沒什么事做，才會跑到“公司”去尋找一些歸屬感。

因為馬丁和尤金在放學后，肯定也會去那兒。

他沒有時間打一份零工來支撐家用，自己的那點錢已經見底了，整個波士頓肯定也沒有哪兒愿意收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不明原因”跑到廢棄工廠也無法按時來上班的學生。

就算把他的筆記本電腦賣出三百美元，那么用完以后呢？他接下來該賣什么，自己的眼角膜嗎？

“比特鳥，你在嗎？”

無助之下，艾倫看向手機，能夠隨時隨地陪他聊會天的也只有比特鳥，那個不怎么明白人情世故的人工智能跟他一樣，是個永遠都沒什么事做的家伙。

來自比特鳥[怎么了？我正在學習有關于人類如何交談的資料？]

“你也會學習嗎？”

[作為一個被以人類思維設計出來的程序，是的，學習是一個必要的過程，就像人類剛出生時什么也不知道一樣，我同樣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但是我學習的方式跟人類有些不同，對于信息計算可以在短短幾秒內就理解，但是對于人類的感情，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學習。]

艾倫苦笑了一下，一個程序學習人類的感情，他覺得比特鳥至少得花十多年的功夫，如果那些感情并不是程序自帶的話，那么可能會花費更久。

[你有心事。]

艾倫沉默著，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來。比特鳥肯定有方法幫他弄到錢，甚至可以幫他成為億萬富翁，但是以那種方式得到的錢，老實說艾倫并不想要，那太不光彩了。

[說吧，討論對于思考有幫助。]

“我沒錢了，比特鳥。”沉默一陣后，艾倫還是將自己的需求說了出來。如果他不拜托比特鳥幫他弄些錢來他該怎么辦？餓死嗎？

盡管他并不認為比特鳥能清楚錢對于人類的重要性，簡單來說，錢對于人類應該就像電力對于比特鳥來說一樣重要。

只不過這個電力不是靠發電站供應的，而是流動在人類之間的一種固定資源。

[需要多少，我可以幫你從其他人的銀行里拿一些出來，不留痕跡。]

“但我討厭那種賺錢的方式，說是偷更加合適吧，當一個小偷并不能讓我感覺良好，比特鳥?！卑瑐惏欀碱^，肚子里一頓叫聲傳來，他沒吃晚飯。

[你今天見了霍金。]

“沒錯，可這跟錢有什么關系？難不成我要直接去找霍金借嗎？那我應該拿什么還？”艾倫不明白比特鳥想要表達什么，他的心情還是那么糟，或許在找到能生存下去的方法之前都會一直糟糕下去。

[《霍金傳》里曾經提到過，霍金在大學時期剛剛遇見霍伊爾的時候，霍伊爾對他說過一句話?！邦^腦、膽識與財力，物理是一場戰爭，你想要進行研究似乎有頭腦就足夠了，但你需要一定的財力支撐，想要獲得財力，則需要你的膽識?！盷

“所以你想告訴我的是，我可以不擇手段地獲得我想要的一切嗎？”艾倫倒在床上，聽著水滴“滴滴噠噠”的聲音，窗外似乎又下起了小雨，幾點水滴透過關不嚴實的窗子灑在艾倫的臉上。

[你首先必須獲得你必要的東西，支撐你活下去的東西。]

比特鳥說完這句話，單方面結束了備忘錄中它獨特的交流界面，無論艾倫怎么呼叫，比特鳥都沒有半點回應。

五分鐘后，艾倫的手機收到了來自銀行的短信，有人往他的賬戶里匯入了整整五千美元，那相當于他整整三個月的生活費，還夠他三個月內每天吃的不再那么寒酸。

與此同時，房門被敲響了，艾倫嚇得從床上跳起來。

“誰！”

“是我，丹妮斯。”

丹妮斯推門而入，就好像根本沒有想到艾倫的居住環境如此差，她捂住了嘴巴。

“我以為你會把我徹底調查清楚呢，坐吧?！卑瑐悘膯稳舜采献饋恚o丹妮斯留下一米的空位，“為什么突然回來找我了？”

丹妮斯在把艾倫送到出租屋門口時就開車離開了，但是照現在這個樣子來看，顯然丹妮斯并沒有走遠就掉頭回來，手里還拿著一份在漢堡王剛剛買來的漢堡套餐。

“我還是會給你留下一些隱私的，你沒吃晚飯，心情也不太好。”丹妮斯輕輕把裝著漢堡套餐的牛皮紙袋放到艾倫的書桌上，“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還有報告要寫。其實，你可以搬過來跟我住的，我不介意。”

“丹妮斯，”艾倫叫住了準備離開的丹妮斯，示意她坐回原位，“我們以前認識嗎？”

丹妮斯愣了，她根本沒想到艾倫會在這時問這個問題。實際上艾倫只是突然想到丹妮斯某天突然說漏嘴的一句話，就是“你以前并不會這樣”，這說明丹妮斯以前就認識艾倫，而艾倫很可能因為時間線的改變渾然不覺。

“嗯，”丹妮斯紅著臉輕輕點了一下頭，“我們讀的是同樣一所小學，你還記得你為什么被人欺負嗎？艾倫？”

“因為我是個怪胎？那時候只是沒多少人理我而已，”艾倫笑了笑，想起自己兒時發生的事情，“實際上我被欺負是因為在有一天，我看到那些學姐們往一個女孩身上潑了墨水，那個女孩看上去真的很可憐。于是當她們再次朝那個女孩扔一盒牛奶的時候，我把那盒牛奶接住了，并且給了那女孩一包德寶紙巾?！?

艾倫記的清清楚楚，那是發生在夏天的事情，從那件事情發生以后不太喜歡說話的艾倫就成為了被欺負的對象，同學們經常戲稱他為“英雄”，那個女孩也在事情發生的幾天后轉學離開了。

“原來你還記得。”丹妮斯的臉頰有些泛紅，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有些年頭的德寶紙巾，靜靜地看著。

“你不要告訴我等你成為了國土安全局的人之后就一直在調查我，我會覺得我當初救了一個跟蹤狂。”艾倫半打趣的說道，他的思維似乎在逐漸恢復正常，像一個正常的男孩一樣思考，而不再去糾結邏輯上的對錯以及準確性。

“實際上，是所羅門告訴我你考入馬薩諸塞州理工學院的，她曾經是我的犯罪心理學老師，”丹妮斯把手機貼到艾倫面前，短信記錄上是滿滿的聊天消息，顯然她跟所羅門的關系很好，當初對艾倫舉起圣婚儀式的那個女人，“我很抱歉，我知道她對你做了那種事情所以才沒有告訴你，我擔心你會因為這件事情排斥我。”

“不再會了，”艾倫自嘲地笑了笑，他早就不在意那件事了，又或者是忙到已經幾乎忘記那件事情了，在那一夜對他母親莉莉下殺手的不是所羅門，這也是他不再關注曾經那個老師的理由，“所以呢，你把案件全權交給我這種門外漢，也是因為這個？”

“不止是，一部分是因為上司的決定，他似乎很了解這件事情，認為應該由你來作為整個案子的核心?！?

聽到這兒，艾倫感覺到渾身不舒服，這件事似乎又牽扯到了一個人。

“你上司是誰？”

“機密，不過他對你沒有惡意，不然以國土安全局的背景完全可以隨意找一個理由把你關進去?！钡つ菟拐{皮地笑了笑，指著書桌上的漢堡套餐，“快吃吧，我需要回‘公司’趕報告了，就按照你說的那樣寫沒錯吧?！?

“沒錯，還有一件事，丹妮斯?！?

“什么事？”丹妮斯滿懷期待的回頭望著艾倫。

“把磁場控制器的定位密碼給破壞掉，我們現在需要隨時都定位住約翰了，他擁有時間旅行的方法，那些共濟會的家伙不能拿他怎么樣?！?

聽著艾倫的話，每一個從艾倫口中說出的字似乎都讓丹妮斯更加失望一分，最后她“哦”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就走出房門。

艾倫試著追出去，但他到走廊以后丹妮斯就不見蹤影了，他只能搖搖頭，努力思考著自己到底有哪里做錯了。

“那是你女朋友？”出租屋老板把腦袋從門縫里伸了出來。

“算是吧，”艾倫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指著被自己踹壞的門，“我會付錢修好的，還有房租，我會在明天取完錢以后交給你。”

“不用那么著急，”出租屋老板擺了擺手，“門鎖就算了，明天你出門的時候叫我一下，我自己來修，這是送你的?！?

說完，出租屋老板丟了一包紅色萬寶路到艾倫腳下，關上房門，留下艾倫一個人愣在原地。

他完全不能明白他們不合邏輯的態度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