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靜止的世界。
已經被踩成渣的竹屋上面,巨大的銀甲劍獸以一個古怪的姿勢在半空中懸著。
它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動。
在它的左前足下面,承托著一股弧形的氣流,氣流下面,頂著一支普普通通的木桿鐵頭的箭矢。箭矢筆直向上。
再下面,背對著萬景天站著一個獵人裝扮的人,那人身形健壯,單收成掌,平托起那根懸在他的手掌和銀甲劍獸之間的箭矢。
這是什么技能??
萬景天長大嘴巴,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的所見。
那可是一腳就踩塌了竹屋的銀甲劍獸啊!
那可是單憑走路就足以震得方圓幾十米大地顫動的銀甲劍獸啊!
那家伙得多重?幾十噸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而那個男人,卻只用一只手、一支箭,就把這樣的力量穩穩地接了下來,消化于無形!
這才是真的大仙吧!至于剛才那個被自己拖進樹林里的家伙,只是穿了一身有仙氣盎然的白色長袍而已!
萬景天心中澎湃,很想過去向大仙表達一下自己深深地敬仰之情。但剛一抬腳,忽然意識到銀甲劍獸還好好地活在那里呢!那種一個怒吼就能把自己翻出去十幾米的家伙,還是暫時先離得遠遠的吧!
獵人舉起另一只手,推向箭矢的尾端,那箭矢便如從弓中射出一般,飛速向上,穿進銀甲劍獸的下咽。
箭沒入,血濺出。
銀甲劍獸登時瞪大了眼睛。
躲在某棵樹后的萬景天也瞪大了眼睛——以他的判斷,那只是一支再普通不過的木桿鐵頭箭矢,這樣的箭矢靠徒手扔出去,竟然能完全沒入銀甲劍獸的身體?要知道就是剛才,萬景天的竹棍可是連它最薄弱的眼皮都扎不進去啊!
可那箭矢,卻是完全沒入了它那粗壯的脖頸。
而這,還遠遠不算完。
下一刻,箭矢沒入的地方,也就是銀甲劍獸的咽頸部位,有強烈的白色光芒從龜裂般的甲片間的縫隙射出,然后伴隨著一聲巨響,它的脖頸猛然炸開!
崩裂的甲片和肉塊四處飛散。
繼而,銀甲劍獸的腦袋咚的一聲砸到地上,鐵球一般的硬度和重量,將地面砸出一個深坑。而它的身體,由于之前是一只前足凌空的姿勢,所以失去了重心,向獵人的方向倒去。
獵人一個側閃,十分敏捷躲了過去,動作干脆利落,毫無冗余。
銀甲劍獸的身體轟然倒塌,地面猛烈晃動,萬景天離著幾十丈遠,還要抱緊樹干才能站穩。
他實在是太驚訝了!那可是兩次把他逼入絕境,讓他以為絕對不可能戰勝的銀甲劍獸啊!擁有堪比消防車的身軀,卻比消防車更加堅固和沉重——竟然就這么輕松得被一個過路的獵人給一招秒殺了?
萬景天張大了嘴,只顧著吃驚,完全沒有察覺到什么時候走來一個人,在自己的下巴下面抵住了一把冰冷的長劍。
要命的劍獸剛死,又來一把要命的長劍?
就這么不想讓人活嗎?
萬景天不敢輕舉妄動,以極小的幅度緩緩轉過一個角度,斜眼去看那個把劍抵在自己脖子下面的人。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一身破舊的牛皮軟甲。
萬景天露出苦笑,舉起雙手,以示無害,然后小心地問:“這位大俠,有何貴干?”
中年人瞇起眼睛,聲音冰冷:“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萬景天心里不服啊:分明是我先問的問題好嗎?你怎么不按照順序先回答了我的問題再問你的問題呢?
中年人見萬景天沒有立刻回答,將手上的長劍又稍稍上抬了一點。萬景天嚇得倒吸一口涼氣,趕緊隨著長劍上揚的距離抬高了一點脖子,以保證那柄劍不會割進他的咽喉。
好好好,你厲害,你的問題我先答還不行嗎?
“我,被那只銀甲劍獸追趕,迷了路,不知怎么就到了這兒。”萬景天說著,伸手指向那只已經身首異處的大家伙。
“這么說那只銀甲劍獸是你引到這里來的了?”中年人聽到萬景天的回答,似乎比剛才更加生氣了。
大哥,沒人說過你聽取問題的角度有些獨特嗎?你不是問我怎么來的嗎?為什么關注點卻成了那只銀甲劍獸怎么來的?
雖然你好像猜對了。
因此,萬景天說話不得不更加謹慎,生怕說錯一個字,就跟那只銀甲劍獸一樣身首異處了。
但這個問題要怎么回答才是能保命的正解呢?
萬景天猶豫的時候,殺死銀甲劍獸的獵人走了過來,他對把劍抵住萬景天脖子的中年人搖了搖頭說:“竹屋的廢墟下面沒有人。”
這句話之后,萬景天明顯感到中年人松了一口氣,中年人說:“那么說人還活著?”
“應該是。”獵人答道,“可是他能去哪兒呢?他平時除了養養花、種種菜,幾乎連房門都不出啊。”
“是啊,人呢……”中年人嘟囔著,思索起來。
突然,他的目光又轉向萬景天,兇狠威嚴,他厲聲問:“你可見過那竹屋中的人了?”
萬景天剛想點頭,卻意識到中年人的長劍還抵在自己下巴下面,這要是把頭點下去,豈不是自己主動切上去切斷自己的脖子?
于是他保持著一個很怪異地仰著脖子的姿勢,說:“見過。”
中年人和獵人聞言一起變得激動起來,齊齊看向萬景天,異口同聲問:“那里面的人呢?”
嗯?看來這倆人是一伙兒的,而且還非常在乎那個心臟病睡神。
搞清楚了這一點,萬景天就可以稍稍放心了。畢竟他們要找的人,只有他知道在哪兒。
雖然那地方很好找到。但至少暫時,只有他知道。
這就是信息壟斷的優勢。
他一邊輕輕推開下巴下面的長劍,一邊擠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那人在哪兒,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你們先不要這么緊張。把劍放下、放下。”
中年人對萬景天的反應嗤之以鼻,但還是把長劍流暢地轉過一個一百八十度,然后嗖地一下插入背后劍鞘。他把雙手在胸前一抱,說道:“說吧,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