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午,萬景天的心里不可謂不急,他曾經(jīng)幾次站起來想要親自去找李正,但最終都忍了下來。
他知道這個時候絕不能被人看出心焦,更不能讓人察覺到他的目的,因為欲速則不達;更因為,他這個“水御使者”,裝裝樣子還行,真要橫沖直撞地出去了,估計很快會被人發(fā)現(xiàn)他一點武力都沒有。
他深呼吸,勸說自己千萬不能著急。
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的想法也越來越多,越來越亂,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
傍晚,萬景天的房門終于被敲響,門外傳來的正是李正的聲音:“李正參見水使大人。”
而這一聲,卻令萬景天的心里咯噔一下。
要說萬景天等了這一下午,就是在等著李正來;現(xiàn)在這李正真的來了,他反而開始緊張了。因為這意味:他跟李正,或者說跟石榮山山寨的博弈,就要正式開始了。
而李正,就是他的第一個對手。
李正雖然只有三十歲左右,但已經(jīng)是石榮山如今的“二當家”,更是石榮山的“軍師”。萬景天跟李正斗,絕對是“越級殺怪”了。
萬景天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坐到桌子一側(cè),深呼吸一次,擺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才沉聲喊道:“請進。”
李正推門進來,躬身抱拳道:“李正來得遲了,讓水使大人久等。”
言語之中,卻虛偽得很。
萬景天并未起身,連眼皮都沒抬,雙眼始終看著手上的書,把心里的緊張死死壓住,好像真的醉心于書中的內(nèi)容一樣。他說:“二當家這么忙,我還要你來我這地方,真是打擾了。”
李正的笑容卻很是燦爛,與之前面對高寶山的時候相比,是另一種笑不由心。
萬景天總覺得李正在面對高寶山時,有一種被壓制住的“不能反抗”;而在面對他的時候,是一種想要掙脫壓制的躍躍欲試。
李正解釋道:“水使大人莫怪,分舵主正親自料理水田村的事情,暫時讓我全權(quán)負責(zé)山寨中事務(wù),實在是一時分身乏術(shù),這才來得遲了。”
說著,李正坐在了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
李正的話,乍一聽上去沒什么不對,可萬景天的心里卻明白得很:他這絕對是故意的。
萬景天是鼓了很大的勁兒要在李正面前“立威”的,可李正此時卻笑呵呵地不請而坐,顯然是對萬景天沒有了在牢獄時的那份敬畏。萬景天知道,這大概是因為從牢獄時到現(xiàn)在,他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像個“水御使者”的能力或氣魄,所以讓精明得像猴子一樣的李正產(chǎn)生了要“挑戰(zhàn)”萬景天權(quán)威的想法。而李正在接到萬景天的傳喚以后遲遲不來,也正是對他的這種想法的第一次嘗試。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總有一方更強勢一些。在確定誰強誰弱的時候,便會有一場博弈,這種博弈有時候能夠察覺到,有時候不能,但卻都是存在的。
如果可以,萬景天其實想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在這場博弈中取得優(yōu)勢,比如用武斗把李正打服。但很顯然,他不能,至少現(xiàn)在還做不到;尤其在這石景山上,在李正的地盤上。
所以萬景天只能靠騙,靠運氣。他告訴自己不能怯場,一定要裝作很有底氣的樣子,震懾住對方。于是把一張臉慢慢冷了下來,說:“二當家真當我在這屋里就什么都聽不到了嗎?下午我聽路過我門前的小廝說,二當家你可是去睡覺了。”
說著,萬景天把昨夜李正給他的那把青銅重劍咣當一聲放在桌上,橫隔在他與李正中間,繼續(xù)說:“我看二當家你是真的累壞了,不然,我還誤以為我水御使者到了你的地盤上,你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呢。”
最后幾個字,萬景天越說越慢,字字清晰。
李正依然保持著笑臉,仿佛處變不驚,他說:“這……的確是小人怠慢了!但小人的確受分舵主托付,操心費力,從昨夜到今日午時,一直未合眼,實在是怕以那樣的神志狀態(tài)拜見水使大人,顯得不敬,這才稍作整頓之后,立刻前來。”
說著,李正討好地把桌上橫陳的青銅劍撥到了一側(cè)。
這一回合,萬景天還算是沒落下風(fēng)。
萬景天肯定不是真的想跟李正鬧翻,剛才那番話,也不過是為了試探一下李正的態(tài)度,使自己不至于太過被動。這種試探,當然要見好就收。于是萬景天大笑:“二當家不必介懷。我在你這兒好吃好喝,何談‘怠慢’之說。只是,這水田村的事情也算是解決了,我想問問我的那一份好處……”
李正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說到:“水使大人的好處當然要給,當然要給!只是分舵主他還沒回來,您看……”
萬景天笑了,說:“二當家不用緊張,我要的好處,你就能決定得了。”
“哦?”李正一副愿聞其詳?shù)谋砬椤?
“我想向二當家要十個人,做我的隨從。”
這個要求,李正的確沒有想過,他的臉色有些僵硬:“水使大人,我這山上此時,加上我,一共就不到二十個人,還擔(dān)負著守山重任,實在是沒有辦法……”
萬景天擺了擺手:“我還沒有說完。我聽說,你從那水田村里帶來了些俘虜關(guān)在山上,我只要從那里面的找十個人就好。這種小事,二當家還不能做主嗎?”
李正莫名其妙:“那些人……水使大人,說句明白話,那些人,可都是些廢人,老的老,小的小,傷的傷,實在不能為水使大人做些什么。”
萬景天板起臉來,看著李正:“二當家,我要什么人做我的隨從,是我的事兒,就不勞二當家操心了!”
李正趕緊站起來:“那自然不用。”然后有些猶豫地說。“那,水使大人請隨我來。”
李正帶著萬景天出了門,去往后峰。只是,他們沒有走那條穿越山洞的近路。
萬景天不知道李正為什么要舍近求遠,或者說,他不知道李正為什么要瞞著他還有一個山洞的存在。
李正笑呵呵地引路,萬景天默默跟隨,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等到了后峰那個關(guān)滿了俘虜?shù)目盏兀f景天看似隨意地點了其中的十個人,對李正說:“就要這幾個人吧。”
李正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那十個人,虛弱殘喘,無論哪一個都是一只腳邁進了棺材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