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接到陸沛恒的電話是在兩小時后。

喧鬧的酒吧，嘈雜的重金屬音樂充斥著耳膜。

角落里四平八穩的男人，像是隔開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絕了不知道多少懷春少女的心思。

沒人敢靠近他。

陳宇繞開七零八落的酒瓶，將滿身酒氣的男人撈起。

“老板，您這是喝了多少？”

陸沛恒眼神迷離，看了眼來人：“陳宇。”

“我在，您有什么吩咐？”

陳宇感覺老板今晚真的太奇怪了。

自己在這喝悶酒就算了，他平時酒量很好，喝多少都會保持一絲清醒。

此時卻問出非常不理智的問題。

“我有被害妄想癥？”

陳宇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您這是什么話？您是Stella的總裁，南城首富，明里暗里不少人盯著您的位置，想從您身上剜肉的人多了去了，多點防備心是人之常情，怎么會是妄想癥呢？”

陸沛恒喃喃的：“那她怎么說我狂妄自大？說我是piao客……還說……我是被害、妄想癥？”

陳宇驚呆了。

誰敢這么罵老板，不要命了？

轉念一想，知道太多老板的秘密，后果很嚴重。

他連忙說：“老板，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去。”

但是陸沛恒卻不想回家。

他眼神空洞地盯著周遭的熱鬧。

快樂是別人的，與他無關。

“送我去酒店，不回家。”

“好。”

陳宇沒問為什么，親自送他去就近的五星級酒店，又給他拿來解酒靈：“我明早給您拿換洗的衣服過來。”

許是陌生的環境，酒精充斥著神經，陸沛恒怎么也睡不著。

許菁的那些話，不斷在他腦海閃現。

一閉上眼睛就是許菁泫然欲泣的眸子，字字句句說著對他的控訴。

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攥著，有種莫名的情緒浸淫進神經脈絡，纏得他窒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好像，前二十多年在他潛意識里形成的東西，猛然被她撕扯成碎片。每隨著心臟跳動一下，就勾得他全身不適。

失眠的同樣還有許菁。

她盯著天花板，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稍稍合眼。

隱隱約約間，聽到門外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好像有什么東西摔在地上。

她心臟猛地跳動，嚯地起身出來。

“奶奶！”許菁看著坐在地上的老人，連忙飛奔過去：“您摔倒了嗎？有沒有傷到哪里？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許菁急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但到底是醫生，她還能理智地替童奶奶做檢查。

童玉玲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老了，不中用。我想過來看看沛恒有沒有回來，腳下沒注意，滑了一下……哎喲。”

“這兒疼對嗎？”許菁揉捏的手法停住，擔憂地看著滿頭大汗的童奶奶。

“對。”

許菁大驚：“腳踝扭了，手肘擦傷，腰部也有扭到，我得送您去醫院！”

她當下回到房間換好衣服出來，拿上手機和錢包，樓下叫的車子也到了。

因為不能確定具體情況，一路上許菁都讓童奶奶趴在自己身上，以一個非常艱難的姿勢撐著她，只為她能夠稍稍舒服點。

等到醫院之后，條理清晰地跟醫生說明情況，又跑前跑后地為她建檔、繳費……

等童玉玲轉到普通病房里，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后。

“辛苦你了菁菁，別忙活了，快坐下來歇歇。”童玉玲臉上帶著幾分病態的白，但好在精神還好，人也清醒，無比慈愛地看著許菁。

老人家身體本來就比較脆弱，骨頭那些也經不住折騰，要是傷筋動骨，恢復起來比常人慢，也更遭罪得多。

醫生說，還好摔倒的時候手部先著地，緩沖了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許菁憂心忡忡，確定她情況穩定后才坐下，給她倒水。

“您餓不餓？我讓張阿姨煮點粥送過來。”

童玉玲點點頭：“辛苦你了，歇歇吧。”

“不辛苦的奶奶，您沒事就好。”許菁溫聲說著，心里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童奶奶嘆息一聲，抬手抓住她的：“他沒接電話么？”

“奶奶，您別多想，是我沒來得及告訴他。”許菁長睫輕顫，試圖安撫奶奶。

但童玉玲一眼看破，就是陸沛恒沒接她電話。

她太了解自己的孫子了，因為昨晚的事還帶著情緒，到現在也不愿理菁菁。

就沒見過這么不靠譜的丈夫，哪怕是親孫子，她也諸多詬病。

“奶奶知道，你在阿恒那里受了委屈。他是個不會疼人的，因為從小失去父母，我和他爺爺一手將他帶大，他不會疼人也不懂得這么呵護小姑娘。”

“他從小遭遇太多，輕易難以信人。但我沒想到，他會對你這么薄情。是我沒教好他……”

眼見著她要落淚，許菁于心不忍。

“奶奶您千萬別這么想，您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不是努力就能改變什么。”

童玉玲紅著眼睛：“好孩子，你不用安慰我，奶奶也不想為他開脫，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膽告訴奶奶。”

她是真的很喜歡許菁，也很希望她能陪在陸沛恒身邊。

可同樣作為女人，她更不想眼睜睜將如此純良無害的女孩，掙扎于水深火熱中。

如果這段婚姻她不幸福也不快樂，不如放過她。

許菁陷入久久的沉默里。

奶奶這是想為她主持公道，支持她和陸沛恒離婚？

昨晚的話，帶著幾分氣性。

但不完全是氣話，她是真的被逼急了，想過要是這樣的話還不如離婚。

反正他們什么也沒發生過，現在離婚的話能將影響降到最低。

可是離婚畢竟是大事，真的事到臨頭，她又有些慎重：“您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報告出來了沒有。”

正好這時候張阿姨送飯過來，許菁便將奶奶委托給她照顧。

站在空蕩蕩的長廊上，許菁打算最后再給陸沛恒打個電話。

不出所料，他沒接，但是也沒將她的電話拉黑。

電話鈴聲就這樣從頭到尾，最后陷入無盡的盲音。

許菁收起自己的手機，抬眸時正好看到李蓉朝她走來。

“你還知道來醫院？你爺爺的手術時間已經定了你知道嗎？”她剛開口就罵罵咧咧的：“這么多天也不見你人，你是覺得自己嫁出去了就不是許家人了嗎？”

許菁不想和她爭辯，更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每次過來看望爺爺都特地避開她。

“我去看看爺爺。”

“你等等。”李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道：“不管怎么說你爺爺現在的狀況需要花很多錢，后續護理也需要錢……你老公既然娶了你，也該叫聲爺爺，說什么也要出些錢吧？”

“他娶你的時候可是一分錢彩禮都沒給，你花錢的時候在我們家，現在能掙錢了就白白跑到別人家里去，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