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仰頭看他，試圖看清他的表情。

陸沛恒抱得太緊，腦袋埋在她的頸窩里，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頸側，有些急促。

許菁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聽見他溫軟到近乎討好的聲音：“我不想騙你，也不會傷害你，菁菁……”

她的身子就這樣僵住，任由他抱著。

陸沛恒幾乎以為說動她了，忍不住道：“我不是許家那些盯著你不放的吸血鬼，不會強迫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也不會像張成那樣背叛你，利用你。”

許菁心下一滯，手指緊攥著他的衣角，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冷靜。

半晌，她說：“我們現在說的不是這個問題，我想聽真話。”

陸沛恒再次沉默了。

許菁知道，陸沛恒不會傷害他，也不想騙她。

他只是沒說實話而已。

陸沛恒有自己的堅持，她也有想要得知的真相。

越是這樣，越是讓她覺得難受。

他幾乎貼著她的耳朵，軟話說盡。

許菁心軟如泥。

但也知道，自己一旦淪陷，以后他對自己隱瞞的事情只會更多。

她不能沉溺在他構建的溫柔陷阱里。

“我覺得不公平，很不公平。”許菁雙手撐著他的胸膛，手心下是他的心跳和溫度，她依舊覺得疏遠。

“你對我的一切了如指掌，知道我的家庭，了解我的過去，甚至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猜得到，可是你呢？”

“陸沛恒，我真的看不透你。也不想費盡心力去揣測你為什么要瞞著我關于你的事，是你的家世見不得光，還是我就應該活在你編造的謊言里？”

陸沛恒抿著薄唇，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著，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許菁感受到他閃躲，自嘲似的笑了：“你不愿意說也沒關系，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的一切不可。包括你在外面做的什么事，又為什么會受傷。”

陸沛恒身形一頓。

一股沒由來的心慌從心底油然而生。

他知道許菁并不是想以此威脅自己，而是她說的話就是她心里想的，她真的會不在意，不干涉他的任何事，也不會再在意他……

這個認知讓他難受。

“菁菁，別逼我好嗎？”陸沛恒溫聲道：“給我些時間，我會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只是，現在確實不是闡明的好時機。

他不敢賭。

許菁皺著眉推開他，這次很輕松就推開了。

她自下而上地看著陸沛恒的眼睛問：“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在陸沛恒如鯁在喉的表情中，許菁沒好氣地補充道：“畢竟一開始，你連房子的事都沒和我說真話。”

“菁菁……”

“房子是你買的，不是租的對吧？”

許菁的話冷靜而清醒，可能是她的語氣太過篤定，陸沛恒都愣了一下。

陸沛恒是那種面面俱到的人，獨獨在這件事上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當初因為不想讓許菁惦記自己的財產，謊稱房子是自己租的，想看看許菁什么時候露出馬腳。

后來見許菁主動承擔房租，和他打著小算盤要和他好好過日子，他第一次感覺到生活的鮮活和趣味，因此同樣存著私心沒有告訴她。

其實，四海小區不過是他諸多房產之一。

婚前奶奶被許菁救下就在四海小區附近，所以后來奶奶安排他相親的時候就定了住在這里，他也就一直沒說破。

現在許菁會問，明顯已經知道這處房產是他的。

陸沛恒沒有繼續隱藏下去的必要。

當即耐心又帶著點討好地跟許菁解釋，但他說的話，落在許菁耳朵里只覺得難受。

上一次這么窒息，還是在許家，她親耳聽到許大山和李蓉算計自己的時候。

許菁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望著陸沛恒。

無聲的對峙中，她一時間情緒有些失控。

“陸沛恒，你為什么要騙我？”

陸沛恒一臉愧疚：“抱歉，菁菁，我沒想過……”

“沒想過會喜歡上我，沒想過要和我好好過日子，還是沒想過我其實并不是貪圖你的財產？”

許菁如鯁在喉。

她確實很喜歡錢，也很缺錢，好幾次差點兒因為錢而崩潰，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白拿陸沛恒的錢。

甚至連結婚的時候，都是果斷選擇裸婚，這放在南城任何一個人家都是讓人匪夷所思的。

她想的是互相不占彼此便宜，所以也沒有隱瞞過自己所有的一切，

要是陸沛恒跟她斤斤計較，哪怕是生活費AA，她也不至于這么難受。

這樣徹頭徹尾的欺騙，從來沒把她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對待。

莫大的屎盆子從天而降，扣在她頭上讓人喘不上氣。

陸沛恒張了張嘴，看著她難過的樣子，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喂自己辯解。

在她的坦誠之下，顯得他像是個卑鄙又可恥的小人，

他不說話，就算是默認了。

許菁紅著眼，難過又絕望。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為了房子才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以為我早就看破你條件優渥，所以才會和你在一起？”

語氣微頓，許菁勾著唇角自嘲地笑了。

“你肯定覺得很可笑吧？看著我為了一點小錢在你面前盤算的時候，看著我為了每個月的房租跟你算要怎么交的時候，看著我買東西時跟別人討價還價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就像是個笑話？”

一聲聲質問，振聾發聵。

陸沛恒站在她半米開外，伸手就能撈住她，但他囁嚅著，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跟許菁解釋。

因為一開始，他確實是那么想的，無可辯駁。

許菁也從他欲言又止的沉默中，明白了自己的猜測都是對的。

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一瓣瓣掰開，揉碎……

她忽然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好像自己是入侵別人領地的異類，在這里的每分每秒都覺得難受異常。

委屈沒由來地放大，止不住地抽泣著，忽然她推開陸沛恒，頭也沒回地跑出門去。

陸沛恒想攔住她，但是腳上像是灌了鉛，怎么也挪動不了。

等他追出去的時候，許菁已經不見了人影。

電話也打不通。

陸沛恒頓時心亂如麻，擰著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跑向保安室。

門衛見他身形踉蹌地跑過來，忙問怎么回事？

陸沛恒白著臉說：“我需要看一下附近公共區域的監控。”

“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