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經歷了一路顛簸再加擦桌子整電腦，當時的許翩翩說蓬頭垢面那都含蓄了，與當時在小吃店意氣風發舌燦蓮花的高光時刻那是有天壤之別。

她的情緒相當復雜，以至于不知道該管理出怎樣的表情來面對，笑得比哭還難看？

不過柯嚴倒是泰然自若，一身黑色短T加淺藍牛仔褲的休閑裝扮，根根精神直立的發型含蓄地顯示著他的精致。

他看了一眼這個認真假笑的女孩，以一貫的冷峻回應：“歡迎加入，先熟悉情況，稍后再找你。”

然后大步流星，風一樣進入辦公室關上了門，留許翩翩獨自在風中凌亂。

看郝強也是個自然熟的外向個性，加上了聯系方式后，她忍不住問起之前不是葉經理嗎，怎么突然來一個柯經理？

郝強說，原來那個葉經理離職了，半個月前突然空降了這位過來。

為什么離職？這位什么來頭？再多的信息以目前兩人的交情估計也八不出來，所以她收起了好奇心，給了一個真心實意的感謝。

坐在經理室門口的許翩翩心里七上八下，雖然有磨砂玻璃擋著，但她就是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自己，做賊心虛大抵如此。

這算不算砸他手里了？該怎么緩解這種尷尬？剛逃出蔣烽的坑又跳進了柯嚴的坑，一個接一個坑在接力啊?

想到后面覺得自己快沒活路了又強行給自己劈條岔路：看剛才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是不是對自己沒啥印象？畢竟自己一張普通大眾臉，再說那是路見不平又沒干啥傷天害理的事兒，不至于不至于。

在心里的小劇情演了八百遍之后，柯嚴終于叫許翩翩進了辦公室。

經理室其實挺小，一套黑色辦公桌椅，一張小型茶幾和沙發，一切從簡都是公司標配。唯一能看出主人品味的也就是桌面上的機械鍵盤，之前看鼎龍的設計總監似乎有一個類似的，據說價格咂舌。

柯嚴筆直地坐在黑色辦公桌前，雙手交叉放在桌面，帶著三分帥氣，三分靜氣，三分貴氣，還有一分少年意氣，看到許翩翩進來示意她對面坐下。

許翩翩收斂所有鋒芒，努力做個乖巧的小綿羊，把帶著的筆記本放到桌面打開，翻到空白頁，并握好筆恭敬等候著領導的指示以便隨時記錄。

柯嚴直奔主題，圍繞工作內容，工作目標進行安排布置，并說明如今景區在搶工期，宣傳策劃團隊剛組建磨合，任務重時間緊，自己做事以結果為導向。

末了，不忘一番鼓勵：“我看過你的資料，很期待你的表現。”

言辭懇切也客觀公正，許翩翩挑不出毛病，就在慢慢放松了警惕時，領導安排了第一個任務：為景區開業找合適的戶外廣告牌，規劃第一波造勢宣傳計劃。

“好的，那我聯系幾家戶外媒體，讓他們推薦幾個流量大性價比高的點位，到時我們再甄選確認”。許翩翩按以往的工作經驗和資源，應允下來并做了說明。

“廣告商的推薦和數據不可全信，你最好自己現場盯一盯，對意向點位的實際流量也監測預估下，這兩天形成一份高性價比的推薦報告給我。”

這樣的安排表面上看起來也正常合理，畢竟要以結果為導向，要精益求精把每一筆廣告費用花在刀刃上。

但意向點位遍布城市的東南西北，有鬧市有郊區有車站有高速路口，要實地踩點監測，為了數據精準不得頂烈日披星光滿城跑？許翩翩嚴重懷疑這里面有公報私仇的成分，但又沒有證據，只能領命踩著高跟鞋出去了。

她先打車去了動車站附近的幾個點，每個現場觀察半小時左右記錄人流情況拍攝現場照片，再結合廣告商的一些數據，大體心里對真實數據有了預判。

之后又馬不停蹄回到市區，市區點位多，高峰期不好打車地鐵也不順路，許翩翩不太遠的點位只能走路，踩著高跟鞋后腳跟已經磨出了水泡，她跑去便利店買了包創可貼，腳上貼，鞋口也貼，貼完了咬牙繼續。

江城的夏天，老天爺也是演技派，剛剛還晴空萬里，忽然之間就烏云密布迅速變臉，大家都飛奔跑向室內避雨，許翩翩腳疼得實在跑不快，被擠在人群中特別狼狽，后面索性不跑了就當雨中漫步，看到雨中一個角度特別有意境，趕緊掏出手機拍照記錄。

等走到某速食餐廳坐下，許翩翩全身跟落湯雞一樣，但越看那張夏雨淅瀝的意境照越覺得美，沉浸在這個小確幸里的許翩翩，忘了全身濕漉的狼狽身忘了周遭人群的喧鬧也忘了腳上起泡的疼痛，她把照片轉換了幾種濾鏡色調，然后配了一句很文藝喜歡的句子發在朋友圈。

“有人等煙雨，有人怪雨急”

發出后收到不少點贊，有種小小的虛榮的滿足。

郝強點完贊轉動著八卦接收器來私聊了。

“可以喲，一場高級的冒雨工作秀，這波操作，我給滿分”。

許翩翩本已自愈了的心情，在這句不痛不癢的調侃中遁了形，新環境第一天的興奮與緊張、驚訝與懷疑、疲憊與失落、疼痛與狼狽，各種情緒交織。

她根本沒有加那位新領導柯嚴的微信，只是單純地想在這亂糟糟的心緒中開出一朵小小的花，分享這份生活的小美好而已。但她也已經喪失了去反駁和辯解的興趣。

快樂分享錯了人，就成了顯擺，難過分享錯了人，就成了矯情。

她嘆口氣，回給郝強一個“微笑”的表情。呵呵，自己會意去吧。

柯嚴看到許翩翩在接到任務時那種懷疑人生無可奈何無從發作的神情，確實有種你也有今天的暗爽。

他怎么會忘記？當時伶牙俐齒懟得他落荒而逃，但他后面回想，其實每一句都懟在點上，這也正是他們公益計劃難執行落地的原因。

之后他們改變策略，將公益設計與懷舊情懷分開，抖音聚焦懷舊，發一些唱老歌、變古裝、吃古味等視頻，流量粉絲反而齊齊看漲。

不過他也并非特意針對，因為這就是他工作的要求和標準，換成王翩翩李翩翩也一樣，只不過她剛好是許翩翩，天道好輪回。

看著如今乖巧小綿羊一樣的許翩翩，柯嚴微微牽動嘴角饒有興趣看好戲，看看到什么時候她會撕開羊皮露出她尖牙利齒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