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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寅夜回師

額圖琿再沒多說什么,挑了匹快馬揚長而去。

“將軍,我覺得額圖琿不可信。”秦輔明走過來站到徐鋒身邊,幽幽說道,“無論如何他也是女真人,海西女真也是女真。”

其實還有句話秦輔明沒有說出來。

額圖琿歸降浙營才一天,哪有這么草率就委以重任的?

要知道,徐鋒此舉相當于把整個浙營一千多將士的安危都系在額圖琿身上,一旦額圖琿再一次反水,浙營就有可能面臨險境。

“女真人又怎樣?”徐鋒灑然一笑說。

“他跟老奴有血海深仇,而且親手殺了韓代。”

徐鋒相信自己不會看錯,而且這也是基于事實的判斷。

額圖琿肯為了自己的族人而赴死,就說明他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至于女真人啥的,這個時候別說什么女真人,甚至連漢人都沒有清晰的民族概念,額圖琿不可能為了女真人的所謂民族大義而犧牲自己。

要讓人背必須有重大利益,額圖琿復叛毫無利益可言。

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用了額圖琿,就不能再懷疑他。

說話間,趙六過來問道:“敢問將軍,大軍就要開拔了,那些傷兵怎么辦?他們可沒有額圖琿強壯,根本騎不了馬。”

趙六說的傷兵并不止葉赫部的十幾人。

這幾天,浙營也有十幾個官兵負了傷,不過全都是遼兵。

徐鋒想了想說道:“多找一些漁網來,系在兩馬之間再墊上棉被做成軟兜,就用這些軟兜兜著所有傷兵行軍,總之不能拋下一人。”

“這樣會很顛簸。”趙六有些擔心的道,“傷兵扛不住的。”

“這就沒辦法了。”徐鋒沉聲道,“能不能扛得住這份顛簸就只能聽天由命。”

趙六無奈,只能帶著幾個已經剃好頭的遼兵去搜集漁網以及棉被,然后將漁網綁在兩匹戰馬之間再墊上棉被,盡量多墊幾床。

這個時候遼兵大多已經剃完了頭,正在打鬧。

孫七擺了個起手式,扯開嗓子唱道:“劍指青山山欲裂,馬飲長江江欲竭。精兵百萬下江南,干戈不染生靈血……”

這卻是戲文里邊元丞相伯顏的唱詞。

“呔,哪兒來的蒙古蠻子?吃我一刀!”

王五從腰間拔出一把菜刀,作勢往孫七身上砍。

孫七作勢一擋,指著王五罵道:“好你個賈似道,身手竟如此了得……”

兩人正打鬧間,童威已經領徐鋒等人快步走過來,徑直走到孫七的面前,然后指著孫七問道:“阿牛你看,你就說像不像?”

“嗯,確實很像。”徐鋒神情嚴肅。

身后秦輔明、李延庚幾個也目光凜然。

“啥?”孫七還道自己犯了什么禁令,當下又驚又懼,小聲的說道,“將軍,我就是唱了幾句元丞相伯顏的唱詞,要是不讓唱,今后不唱就是了。”

“就是你了。”徐鋒一揮手說道,“把韓代的甲胄拿來。”

當即便有浙兵將一副甲胄呈上來,卻是一副嶄新的棉甲。

這卻是從韓代身上剝下來的棉甲,裙甲、身甲、肩甲還有頓項都染成明黃色,還帶有紅色的鑲邊,棉甲的中間還鑲嵌有鐵片,用銅鉚釘進行固定。

只不過缽胄卻是打磨得锃光瓦亮,甚至能夠照出人臉。

“這?”孫七一臉懵逼的看著徐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徐鋒直接就將甲胄遞給孫七,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韓代。”

“韓代?”孫七更加的懵逼,韓代是誰?好端端的我怎么就成了韓代?

徐鋒又從一個浙兵手中接過一根麻布條,這根麻布條是從一個剛斷氣的葉赫傷兵身上解下來的,上面的血跡都是新鮮的。

再然后不由分說就纏在孫七的頭上。

整張臉都包裹住,只留下一只眼睛在外。

“將軍,你這是?”孫七想反抗卻又沒膽子。

徐鋒再將锃亮的缽胄扣在韓代頭上,沉聲道:“韓代就是之前被我們殲滅掉的那支建虜大軍的主將,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韓代了。”

“將軍是想讓小人冒充韓代?”孫七恍然道。

但很快,孫七又苦著臉說道:“可是小人不會說女真話。”

“不用說女真話。”徐鋒搖頭,“韓代跟老奴的子侄都在赫圖阿拉的啟運書院讀過書,都能說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話。”

“那就沒問題了。”孫七松了口氣。

不就是演某人么,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徐鋒又讓秦輔明和童威將浙營官兵召集起來。

但只見,浙兵和白桿兵都換上了鑲黃旗棉甲,搖身一變成了鑲黃旗的披甲人。

四百多個遼兵則全部都削去了頂發,兩側的鬒發也被編成辮子,還扎了起來,如果再穿一件蒙古袍,真就沒人能夠分辨得出來。

蒙古袍沒地兒找,只有建虜的破皮襖。

一路洗劫,浙營官兵搶了不少破皮襖。

卻沒想到,這些破皮襖沒到冬天就先用上了。

“舉火把,開拔!”徐鋒一聲令下,齊刷刷翻身上馬。

李延庚策馬來到徐鋒面前,勸說道:“將軍,不如等天亮再進兵?”

另一邊的秦輔明也勸說道:“是啊將軍,從沒聽說過打了勝仗卻寅夜回師的,這很容易讓人起疑心的,而且我懷疑附近有建虜細作。”

“不等了。”徐鋒沉聲說道,“細作看到也需要核實,就讓阿貓帶著夜不收留下來伏擊他們,沿途的建虜么,起疑心就讓他們起疑心吧,只我們的速度夠快,就能搶在建虜反應過來之前殺到赫圖阿拉。”

秦輔明和李延庚便不再多說。

無論如何徐鋒才是浙營游擊。

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盲從!

……

在古勒寨。

范文寀端著一盆熱水,戰戰兢兢的走進營房。

雖然已經過了三更天,但是今晚還不能夠睡,誰讓他只是個低賤的奴才呢?

“主子,燙一下腳吧?”范文寀將木盆放下,小心翼翼的對著懷抱酒壇醉倒在炕上的一個建虜說道。

跟胞弟范文程比起來,范文寀真是有夠倒霉。

原本以為佟噶桿把他們從鑲紅旗討要過來后,兄弟兩個就會一遇風云便化龍,從此迎來翻身的機會,卻沒有想到,這只是一個美夢而已。

他兄弟范文程被佟噶桿留在身邊當了個親隨。

但是他自己卻被賜給了正白旗的一個牛錄額真。

而且他的這位新主子,舒穆?譚泰,脾氣不太好。

因為兄長譚拜幾天前被燒死在沈陽,譚泰這幾天幾乎天天喝醉,喝醉之后就發酒瘋,常常不說分說拿著鞭子抽人。

才幾天,范文寀就被抽得遍體鱗傷。

作為譚泰的貼身包衣,真苦不堪言。

譚泰被叫醒之后果然又是大發雷霆,抓起鞭子就劈頭蓋臉的往范文寀身上抽,范文寀實在是扛不住,只能跑到營房外暫避一二。

剛出營門,就看見兩個包衣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

順著其中一個包衣手指的方向,范文寀看見了一支威武的騎兵。

借著火光可以清楚看見這支騎兵身上的胄甲顏色,黃底鑲紅邊,是鑲黃旗的。

古勒寨中像范文寀這樣到了深夜還要干活的包衣,數量還不少,看到這支騎兵便紛紛從營房內跑出來看熱鬧。

“這是韓代大人打了勝仗回師了嗎?”

“你是不是傻?打勝仗哪有深更半夜班師回朝的,那不得等到大白天時敲鑼打鼓的往回走,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可這分明就是鑲黃旗的披甲人啊。”

“沒錯,走在前面的好像就是韓代大人。”

“我看也像韓代大人,不過怎么受傷了?”

“算一算時間,韓代大人的大軍是該得勝班師了。”

“真的是韓代大人的大軍,你們看后面,還抓了好幾百蒙古人。”

聽著一眾包衣的竊竊私語,范文寀的目光也轉向建虜大軍后面,然后真的看到了好幾百個蒙古人,而且都被反捆雙手,還用麻繩串成了一串。

可是不知道因為什么,范文寀卻總感覺哪里不對。

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忽然有一刻,范文寀就知道哪里不對了。

“蒙古人,你們看蒙古人!”范文寀想要大吼卻又不敢,只敢壓著嗓子對身邊的幾個包衣低吼道,“你們看那些蒙古人!”

“蒙古人咋了,有什么不對嗎?”

旁邊的包衣根本不知道范文寀想說什么。

“你們看蒙古人身上的破皮襖,鼓鼓囊囊的,底下肯定披了甲!”范文寀急得都快要跺腳,“還有他們的腰間,分明掛著弓箭和腰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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