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牛”的震懾下，本就一團散沙的軍心士氣，儼然變得搖搖欲墜。

雷荔很想再唱一遍鏗鏘玫瑰，將那些動搖了夢想的姑娘們從踟躕的邊緣拉回來。

然而，當她準備挺身而出的時候，身后的老兵卻一把拉住了她。

雷荔扭頭，看到的只有她凝重的臉，和微微搖晃的頭顱。

“班長，強扭的瓜不甜。”

雷荔必須得承認，即使有系統的幫助，有些事情她也遠遠比不上這些人生閱歷更加豐富的老兵。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一句提醒，可雷荔卻從中聽到了更多的含義。

每個人都有選擇人生的權力。

而她，也不可能為每個人的人生負責。

今天她可以將這些人全都留下來，可將來呢？面對更加嚴酷的訓練，面對極端殘酷的戰場，她能像今天這樣，把這些人留下嗎？

即使是最精銳的特種兵，也不敢保證憑借一人之力，讓自己的小隊在戰爭中安然無恙地存活。更何況，此刻的她只是個相對優秀的普通女兵罷了。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可以挺身而出，為所有女兵爭取應有的權利。

但在這種場合下，冷眼旁觀，或許就是她最好的應對。

只不過，世界從來不是以某個人為中心的。雷荔不站出來，并不代表沒有人站出來。

“報告。”

與五號宿舍相隔不遠的地方，一個底氣十足的聲音忽然響起。

循著聲音看去，雷荔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一號宿舍的位置。

作為一號宿舍的訓練尖子，從來沒放棄爭奪第一的姚杏，此時瞪著如同她名字一樣的眼睛，眉宇間泛著由內而外的倔強。

“講。”

對于這個自己多次談話的對象，“水牛”此時的態度沒有任何偏向。雖然，他的心里，并不希望姚杏在這個時候冒出來。

得到“水牛”的允許，姚杏沒有看那些心理脆弱的戰友們一眼，目光緊緊盯著勤務兵身上的裝備，語氣堅定地說道：

“我想說的是，既然接受不了，那就早點放棄。當兵打仗，天經地義，沒有這個思想準備，來這里干嘛？”

說完這一句，姚杏隔空看了五號宿舍這邊一眼。

雖然視線終究被阻隔，但她眼神中挑戰的意味，卻讓每個跟她目光觸碰到的女兵，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

而那些癱坐在地上的女兵們，此刻仿佛遭受了莫大的侮辱。渙散的目光凝聚的第一時間，就將焦點對準了梗著脖子隔空釋放戰意的姚杏，先前還搖擺不定的決心，此刻也因為憤怒，轉而堅定起來。

她們固然因為方才的表現，無力反駁姚杏“強者為尊”的論調。

但她們無一不咬緊牙關站起身來，準備用后續的表現，在這個口無遮攔的家伙臉上狠狠甩兩巴掌。

本來相當到位的氣氛被姚杏這么一破壞，反而跟“水牛”他們的意愿背道相馳。

“看來都還有些硬骨頭嘛，很好，希望你們的骨頭能一直這么硬下去。接下來，三人一組，組合俯臥撐。勤務兵，過來給這群沒見識過的菜鳥們做個示范。”

三人俯臥撐，在女兵當中確實少見。

即便雷荔有所耳聞，也沒有親眼看到過。

當三名勤務兵按照逆時針瞬間，將各自雙腳搭在另一人的背上，三個人完全依靠雙臂支撐的時候，幾乎所有女兵都瞪圓了眼睛。

做示范的勤務兵并沒有因為女兵們的驚呼就沾沾自喜。

這種組合訓練，對于動作一致性的要求很高。即便是他們，也不敢等閑視之。

“組合俯臥撐，要點就在于保證重心在同一水平面上。而要做到這一點，三個人的動作就必須一致。因此，這是一項既考驗上肢耐力，又考驗相互配合的訓練。”

“你們看仔細了，他們三個是怎么保持協調的……”

“水牛”不失時機的講解，事實上并沒有為女兵們帶來多大的幫助。

這畢竟是個需要配合的項目，即便體能還算充沛的雷荔，此刻也不得不為此感到頭疼。

而且，三人一組，必然會有兩個人與其他宿舍組隊。這樣一來，她就算想讓所有人后續的訓練輕松一點，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

頭一次遇上這種棘手的問題，雷荔也只能將自己和另一名體能最好的老兵拎出來，而后將剩余的十八人按照體能情況分成六組。

缺少了雷荔的專心指導，五號宿舍的女兵們頓時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

僅僅比其他宿舍多堅持了兩個俯臥撐后，終于堅持不住的她們，最終也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次不行，那就兩次。

秉著時間可以等，數量不能少的原則，“水牛”愣是讓女兵們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磕磕絆絆地完成了五組組合俯臥撐訓練。

漫長的加練伴隨五組抱圓木仰臥起坐宣告結束。

上下肢和腰腹全部得到鍛煉，女兵們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支離破碎的布娃娃一樣，隨便來陣風，就能把自己吹散。

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的她們，卻沒有像晚飯過后那樣倒頭躺在床上。

累歸累，有一件事情她們深感迫在眉睫。

于是，十二個宿舍忽然出現了相同的一幕——無論先前關系有多好，此刻為了爭奪前去學習推拿的名額，也開始針鋒相對起來。

許多人開始暗暗后悔。

即便沒有親身體驗過推拿帶來的好處，今天訓練時五號宿舍的表現也讓她們有了直觀的感受。

因此，每個宿舍兩個接受培訓的名額，此時就顯得彌足珍貴。

自忖能夠留到最后的女兵，當然不希望學到這門手藝的戰友中途離開。因此，她們并不會把希望寄托在那些體能較差的戰友身上。

而對于留下沒有充足把握的女兵們，同樣希望通過這樣方式，能夠得到其他人的幫助和扶持，以便將來能夠跨過那道幾個線，讓自己獲得最終的殊榮。

于是乎，幾乎所有宿舍，都開始了無休止的爭吵。

而處于漩渦中心的雷荔，對此卻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