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怎么是老師呢，哪怕被幾千把家伙對著，哪怕被天下有數的劍客指著，喬公仍然面色平靜，氣勢不墮。看著盧植，如此問道：

“子干興師動眾，所為何事？”

被喬玄這樣發問，對面盧植差點被氣笑了：“我為何而來，喬公當真不知？！”

知道當然是知道的，不過問這一下屬于規矩。

喬玄點頭：“為熹平金經？”

“然！”盧植隨即朗聲說道：“喬公明明先與我相約合契，約定互相扶持以成此事，今日為何拋棄我等，私下與今文偽黨溝通？！

你出爾反爾，朝秦暮楚，豈是君子所為？！今日你若不給盧某一個交代，盧某拼了性命，也要給你個好看！”

盧植說完這話之后，周圍一眾人等轟然叫好。很快又喊起了剛才的口號：“打倒喬玄！還我仁義！！”場面令人熱血沸騰，讓曹孟德身邊的幾個兄弟差點沒忍住。

——當然也不用忍，這種情況下，還有不少人看著曹操他們呢。要是不跟著大家一起做的話，說不得就要被打為非士子，開除儒籍然后榮譽謀殺了。

“打倒喬玄，還我仁義！！”

曹操跟著大家一起喊口號，同時期望喬老師年紀大了老花眼，不要注意人群中過于出眾的自己。

退一步，就算注意到了，最好也裝作看不見，并且不要太在意。

不會吧不會吧，喬老師不會真因為這種問題把自己逐出師門吧？

……

曹操胡思亂想時，喬玄呵呵一笑。笑聲中帶著冷。

他的聲音倒是不大，但威勢著實不凡。

剎那間金戈鐵馬尸山血海軍旅之風撲面而來，一眾喊著“打倒喬玄”的儒生哪見過這個，當時聲音為之一窒。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卻是被喬玄給震住了。

當然，他震得住別人，震不住盧子干。

萬馬齊喑之時，盧植不退反進，握住劍柄的手變得更加有力，同時繼續大聲質問道：

“喬公欲以強暴鎮壓我等？！”

“并非如此。”喬玄搖了搖頭：“只是，我想要好好與子干說兩句話，能否……”

“事無不可對人言。喬公想說，就在這里說！”

“好——既然如此，此事，老夫問心無愧！”喬玄大聲說道，并且在盧植再一次被氣笑之前，就接著說道：“老夫此謀，爾等皆以為是為我兵家門戶私利，并非如此！老夫是為天下！

爾等說要仁義，老夫所為，正是大仁大義之事——此次老夫與袁公所謀，非為別個，實為解除黨錮，誅殺宦官，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你……”

耳聽喬玄如此說法，盧植一下子愣住了，張口結舌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他覺得有點尷尬，也有點憤怒。不知道該期望喬玄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比較好。

喬玄卻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繼續的說了下去：“謀劃誅殺宦官，需得天下人勠力同心，更需廣結同道。決不許我等在前面，與宦官拼殺，某些人在后面坐享其成！

正因為如此，我才謀劃以熹平金經事，以此栓住古文諸君。

你以為我與袁周陽商議，是為爭我兵家私利嗎？！我是以此事為由，說服汝南袁氏全力參與誅殺宦官，解除黨錮之事！

我是以此事為由，說服今文諸君與我共謀大計！”

說著這樣的話，喬玄須發飄散，攤開雙手，雙眼閃著精光，仿佛有無窮的感染力。那聲音振聾發聵，讓在場成百上千的古文士子目眩神迷。

當然這還不算完：

“——那邊，那幾個袁氏子弟過來，跟他們說，你們是不是要謀誅宦官？！此事是不是我與袁周陽謀來的？！”

話說到一半，喬玄伸手一指，指向了旁邊人群里看熱鬧的袁氏兄弟。

刷拉的一下，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了袁紹與袁術，給了他們巨大的壓力。

后者這一會兒也不尋思飚戰車了，前者則在心里罵了不知幾句老棺材瓢子，但還是硬著頭皮，強行裝作鎮定的模樣點頭稱是，大聲說道：

“沒有錯，喬公是說服了仲父支持此事。”

喬玄不管袁紹內心有多困苦，接著再說：“是否我放棄了兵家許多利益，方才說動袁周陽的？！”

袁紹只能繼續硬著頭皮：“是的，的確如此……”

“那么，最終結果如何？！”

袁紹都快麻了，但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他干脆把心一橫，喊話變得比喬玄還大聲，意圖以此抬高自己身價，拉一拉人氣：“仲父答應喬公，我袁氏權力支持此事！”

可惜，不太成功。將袁紹當工具人用完了之后，喬公祖就丟下他不管，繼續轉身看向盧植，然后朗聲問道：

“老夫一片赤誠可昭日月，倘若有半句虛言，就要老夫死于亂箭之下！

如此一來，子干還有何話說？！”

盧植能有什么話說呢，盧植也很無奈啊。他在喬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身子就軟了。一個勁拉著喬玄袖子勸：

“喬公你可別說啦。”

然而喬玄根本沒搭理他。

等到喬玄拉出了袁紹，對著他喊，盧植就更無奈了：“是盧某的錯，喬公莫要生氣啦……”

然而喬玄還是不打理他。

直到現在，喬玄所有話都說完了盧植才只能頗為無奈的，以最正式的方式向喬玄深深地行了一禮：

“喬公大義所在，盧某慚愧萬分。”

然而喬玄還是不搭理他，而是又看向了那些作背景板的古文士子們：

“那么你們吶？！還要老夫還你們一份仁義嗎？！”

眼看著一幕，曹操馬上也學著盧植的樣子，深深鞠了一躬：

“喬公大義所在，我等慚愧萬分。”

被曹操這樣一帶節奏，周圍的古文士子們也跟著一起深深鞠躬，一起說道：

“喬公大義所在，我等慚愧萬分！”

上千人大聲一齊說一句話，聲音自然會很大。振的喬玄府邸周圍鳥雀驚起，枝頭亂顫。

“既如此，便都回去吧，子干你留下。我們再說一說這件事。”

他說完這話轉身往府邸里走，臨走之前，還深深地看了曹孟德一眼。盧植趕忙跟了上去，想說點什么的樣子。而曹孟德則緩緩直起了腰。無視周圍的議論紛紛，還有周圍兄弟們的問詢：“大哥，現在咱們怎么辦？”

連帶著面色難看，向他走過來，好像要找他們麻煩的袁氏兄弟，曹操也一起無視掉了。

錘了錘腰，伸了伸懶腰，曹操長長地舒了口氣。

“呼～”

想必有最后那一托。喬老師就舍不得把他逐出師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