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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話 并非閃耀著光芒的人

  • 東京重制物語
  • 干冷秋風
  • 4867字
  • 2025-01-29 03:23:12

星期一,工作日,要上學。

慘。

內田悠馬自己都有些詫異了,明明以往都得睡到鬧鐘連響三次,老姐親自來催,怎么今天就這奇怪,早早就已經一腳踢開被褥爬起床來?

……我記得昨晚作業寫完了啊。

男人撓撓頭,決定放棄思索,快些洗漱。

路過瞟了一眼在廚房忙碌的老姐,內田悠馬忍不住感慨上一句生活果然不易。

自己的未來規劃肯定不能和老姐一樣迷惘混亂,又是藝伎舞者,又是聲優紙片人幻想,太不靠譜了。

首先拖到高中畢業吧,至于考大學的步驟以后再細細思考一下。期間還可以考慮學點外語,很實用,學得好以后說不準還能投國際公司簡歷做外貿或者翻譯。

家里每月開支雖然拮據了點,但整體財政應該都是正數,倒也不那么急著考慮未來的事情。

內田悠馬用牙刷對著鏡子細致的清潔牙縫。

現在回憶過往,宛如夢境。

小時候摘桑葚吃得嘴唇發紫,滿嘴果汁。

拿著零花錢在小賣部買亮晶晶的魚鉤,再抓點蚯蚓去稻田釣魚。

成功習得工具的使用方式,掄起掃帚呼呼呼,橫掃貓狗雞鴨,一丈之內,天下無敵。

爺爺是個慈祥、勤勞而沉默的人,平日里話很少,事很多,對漸漸長大的孫子很少訓斥,看似比起奶奶更加冷淡,表現得卻是十足的溺愛;

奶奶是個勤勞、話多和強勢,平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她來拿主意,在與其他人的交流里,她也是什么話題都能談的人,雖然很關愛自己的孫子,但也會伸手拍屁股和后背,嘮叨幾句孫子的熊孩子行為。

蟬鳴編織的童年裹著青草汁液的清苦,在鄉下自由自在地長大,然后被送去村里唯一的學校讀書。

學校在村落里通往鎮上的公路旁,斑駁墻面上還殘留著雨季的青苔。附近有著幾家小賣部,每日必經,就像魔法寶庫,應有盡有,鐵皮屋檐下擠滿彩色零食袋,玻璃罐里的陳皮梅子永遠在勾著饞蟲。

所以上學的路不難走。

不過平日里去鎮上買賣東西的村里人倒不會走這條公路,而是從偏僻的山路去往鎮里,距離更短,省時省錢。

挺現實的。

或許是天生的樂觀性子,哪怕是下雨天,道路變得泥濘阻塞,要穿著涼颼颼的雨鞋艱難趟水,內田悠馬也能為自己踩起的一朵朵泥漿浪花感到快樂,手里舉著比自己大出一圈的雨傘,傾斜的尼龍布震顫如爵士鼓膜。大粒雨珠摔成銀幣,小粒雨珠碎成珍珠。

年歲漸長,逐漸知事,快樂也越來越多。

內田悠馬逐漸明白金錢的魔力,操縱火焰的方法,如何把瓦片摔碎磨出最圓潤的一塊并被打屁股,怎么用擦炮在濕潤田埂上炸出冒著青煙的圓坑……

過年時的豐厚飯菜,親戚長輩給的壓歲錢,回來一次的爸爸媽媽。

夏天時的青蛙鳴叫,蚊子嗡嗡。

秋天時撿些枯枝敗葉,點燃火柴,灰燼深處,紅薯分泌出糖霜般的甘甜。

冬天時穿上厚到胖三圈的衣服和毛衣,每次都要從渾身不適到漸漸習慣。

當然,作為一只人類幼崽,不熊是不可能的。

大晚上,不吃飯,無師自通地學會鎖門,大聲朝門外嚷嚷。

“我要吃方便面!就要吃方便面!”

……

吵死了。

這是內田小姐現在唯一的感受。

也不知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剛剛洗漱完的老弟突然開始在那兒嚎要吃方便面。

“正常人誰早餐吃方便面的?”內田真理發出了無可奈何的感慨。

她瞥了眼踏入客廳的內田悠馬,搖頭咂舌,又瞥了眼悠馬,再度收回目光,唏噓感慨,還瞥了眼悠馬,又又又收回目光,滿臉嫌棄。

效果甚微。

內田悠馬只是帶著微笑,眼神里縈繞悵然:“倒也不是真想吃……稍微回憶了下以前在鄉下的日子。”

內田真理眨眨眼,不由得安靜下來,小聲回應道:“那時候你還是個小孩子,天天都會突然奇妙地提出一些奇怪要求,煩得要死。”

“也是——現在我隨時隨地可以吃方便面了,卻只剩下人要吃東西的理由。”內田悠馬嘆了口氣,“話說老姐你當年非要父母給你弄的東西是什么?”

“一個生日蛋糕……”

但哪怕是搬來東京后也沒吃到過。

內田真理同樣有些失落。

……

熊孩子終究是斗不過大人的。

奶奶只需一席話語,就讓熊孩子乖乖地打開了門。

“快出來吧,方便面已經買回來了。”

防盜門鎖舌“咔嗒”彈開,像只被蜂蜜誘出洞穴的熊崽,內田悠馬開開心心地打開門,然后就被奶奶一把抱起來,氣勢洶洶地趁著夜色跑到田埂上,棉布木屐踩著石板路發出密集的鼓點。

“還吃不吃方便面?!要吃就把你丟了,誰愛養誰養!”

“嗚哇——不吃、不吃了……”

懸在田埂里的小胖腿徒勞蹬踏,遠處水塘的蛙鳴集體屏息。

這是奶奶的勝利!

內田悠馬仍記得那時候,老弟在田里挨揍,老姐在二樓看戲笑出了聲。

最后結果倒也沒太虧,老老實實聽話吃飯,并且在周六得到了爺爺從鎮上帶回來的三包日清拉面,包裝袋上的紅日頭晃得人睜不開眼,錫紙袋窸窣作響的聲音比任何童話都動聽。

奶奶一邊數落著不吭聲的爺爺,一邊往鍋里加水,煮了一碗香氣四溢的方便面出來,比泡出來的方便面更好吃。

熊孩子弄不懂的事情總是很多,例如泡沫經濟是什么,爸爸媽媽究竟在做什么,又為什么需要錢。

“你爸媽在城里打拼,做生意要錢。”

一個晚上,孩子正要睡覺的時候,奶奶過來和他說起了話:“悠馬,你能不能把你存下來的壓歲錢給爸爸媽媽?”

孩子聽不太懂邏輯,只知道是要自己的壓歲錢。

壓歲錢是個好東西,能夠買亮晶晶的魚鉤、好吃的小零食、砰砰砰的擦炮……

但是奶奶需要的話,給她感覺也沒什么不愿意的。

自己已經有一個小塑料袋的魚鉤,零食可以蹭蹭同學的,小賣部現在也不賣擦炮了,自己還能玩拍瓦片、跳格子、老鷹捉小雞,這么一想的話,錢也不是那么必要的東西。

“要得。”

孩子簡單地回應,從枕頭下面翻出壓歲錢,他覺得這不是什么大事,但奶奶卻一副很開心的樣子,接過壓歲錢的時候,又高興的嘮叨起來:“等他們賺了更多錢,你就能去城里讀書,以后就是文化人……”

孩子搞不太懂,只是看奶奶很開心的樣子,于是也很開心地睡覺了。

奶奶開心歸開心,別那么嘮叨就好了。

……

“老姐,我記得那會兒你好像比我懂事,壓歲錢都是主動上交的。”內田悠馬忽然想到,但只得到了女人的一個白眼。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吧?”

內田真理沒有抬頭,還在處理鍋里的蔬菜。

“唉,老姐你就是太懂事了,偶爾也撒撒嬌吧,不然將來會在那些擅長心計、喜歡耍溫柔貼心套路的池面手里吃虧的。”內田悠馬憐惜的說。

“如果你能把對我的關心從語言轉移到行動上就更好了,幫我做點事,實在不行練練殺魚的技術也成?”內田真理淡淡說,“每次下完廚我都感覺一身的油煙和腥味,洗澡時恨不得把皮都搓下來。”

“成,以后凌遲食材這種粗活就放著我來!”

男人撩起袖子,舉手投足都帶著好萊塢槍戰動作片里主角般的英武豪邁氣概。

他一步躥到灶臺邊上,盯著案板的眼神如獵鷹般凌厲,手里摸過菜刀,散發著能斬翻一切居心叵測不良徒的強者氣息,左瞧瞧右探探,看有沒有自己能幫忙的。

直讓內田真理無語,更是讓她有些后悔說出剛才那句話。

這貨真的只適合當個吃客啊!

……

突然有一天。

爸爸媽媽在不是過年的時候回來了,說要帶一家人去城里,還買了新衣服當禮物。

那會兒內田悠馬只是個才上小學的孩子,并不理解家里人念叨的事情,只知道收拾東西比較忙,大人們的腳步比祭典時還紛亂。母親的高跟鞋跟卡進檐廊縫隙,父親在玄關拆開印著英文字母的紙盒,藍白條紋襯衫滑出來時沾了門框積年的灰。

內田悠馬數著廊下被踩碎的紫陽花瓣,看那些印著“謝“字的點心盒在親戚們手里流轉,像他玩膩的套圈游戲。

最后那段時間是奶奶幫著收拾大包小包的東西,爸爸說著這些都用不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只有爺爺在抽煙,煙斗在暗處明滅,火星墜落在榻榻米上燙出焦痕。

這些事情過年偶爾也會發生,內田悠馬不怎么習慣和喜歡,但感覺無所謂,反正時間一過,一切自然恢復到平常的日子。

直到一行人離開家來到公路邊,直到大包小包被放進后備箱,直到坐上了汽車……

孩子坐在陌生的車里,看著窗外的爺爺奶奶揮手,看著風景變得陌生,他下意識轉過身跪在座椅上,熟悉的風景通過后車窗落入眼中——黃泥土路上奔跑的野狗,小賣部褪色的波子汽水廣告,山神廟翹起的檐角。

一切曾經熟悉的東西忽然遙遠起來,正在慢慢變小。

“這是要去哪里?”覺得有些不對勁的男孩問道。

“東京。”

同為孩子的老姐梗著聲音。

他自然聽過東京的名字。

但東京在哪?

為什么要離開這里去東京?

不知道。

陌生的感覺突如其來,揮之不去。

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在孩子心中浮現,算不上傷心,算不上開心,如同每一天睜開眼睛,要自己去遇見高興或者悲傷的事情。

孩子正探頭探腦地看著,忽然汽車一個拐彎,那些已經很小的風景陡然從眼前消失不見,都隨著車身顛簸跌進記憶褶皺里。

“坐車要坐好,不要亂動,當心磕著腦殼。”坐在前面副駕駛位置上的媽媽提醒道。

跟著聲音,內田真理伸手將弟弟拉過來,翻了個身,讓他安穩地坐在座椅上。

已經忘了開車從鄉下到東京要多久,可能是三個小時,也可能是四個小時,反正小孩子睡一覺后醒來就是這座繁華的都市。

東京不像鄉下那樣學校里只有一個老師,負責教所有的科目。

這里的老師很多,同齡人更多。

剛來東京的時候,內田悠馬甚至對上學感到新鮮和雀躍,這里匯集了相當多的同齡人,遠比平日只和幾個小伙伴玩耍更有趣,還能玩諸如拍瓦片、跳格子、老鷹抓小雞等等一個人玩不了的游戲。

老師發下來的教科書,讓他看得津津有味,課間在小賣部買來,用于數學計算的小彩棒,更是被他當成了不得了的寶貝。

而且和父母的距離也更近了。

內田悠馬記得有一次自己憋著氣用力蹬著自行車踏板,身后的男人扶著車尾幫助保持平衡,眼見上路了再松開,結果自行車頓時歪歪扭扭起來,少年驚叫著摔了個小跟頭,身后的男人見狀插著腰笑著奚落親兒子。那些飄落在車筐里的花瓣,此刻正混著創可貼包裝紙黏在柏油路上。

運動會開幕式做表演,參與賽跑和拔河,胸前的號碼布被汗水洇成地圖,前來觀戰的老爹總是保持激情在應援,舉著尼康F3的手與吶喊的喉嚨構成奇妙二重奏。

掐著時間守在電視前看特攝和動畫,他扮演正義的戰士,老爹是頂著鍋蓋做頭盔的邪惡反派。最后自然是他騎在反派頭上,宣布了勝利。

碎片化的光景閃爍著。

到東京后的時間里,自己每一天都能感受到全新的樂趣。

——但是老姐好像不同。

在城里和在鄉下一樣孤僻。

從來沒看她帶過朋友或者同學來串門,也聽不到她提在學校里有什么趣事發生。

以前晚間愛看的悠閑綜藝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深夜檔動畫。

自己早就輕車熟路的腳踏車,沒見她騎過一次。

對內田悠馬而言新奇歡樂的東京都,對她卻像一個拐來拐去的迷宮,無法適應,也找不到出路。

偶爾看到她為數不多的樂趣就是翻開陳舊的漫畫書,把動畫碟播放,打開游戲機暢玩,只有這里面的世界沒有變,時間沒有流動。

屏幕里主角笑的純粹,與伙伴們旅行在奇異未知的大地上。依稀可見,屏幕外那女孩臉上期冀的神情。

所以她行動了,懷揣著懷念與展望,到處搜尋方法。

得知聲優培訓所的學費昂貴,零花錢不夠,就自己去試著兼職。

起初是在路邊的書店里做收銀店員,任誰在買書時看到對面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都會心情大好。

后來不知被誰挖掘,居然還接到了模特的工作。

內田悠馬還記得那張照片——標準的輕熟英倫風,格子衫外是學院格調的多紋棕色無袖薄毛衣,下裝是半裙和瑪麗珍鞋,層次感豐富卻不顯老氣。戴上貝雷帽,手捧莎翁書籍,有時鐘塔霧都探案劇里爛漫少女的感受了。

可惜某人還是想當聲優給動畫片和游戲角色配音。

“話說,老姐,現在的聲優是不是有那種偶像的模式?到處開演唱會,還販售唱片CD?”男人忽然問道。

“確實有偶像化的說法沒錯啦……但演唱會什么的很少,我聽說音樂番劇會開演唱會賣專輯。除此之外也就是某些超受歡迎的大人物,像是釘宮、涼宮春日這些才有機會。”內田真理思索道。

意思顏值多少還是有些加成的?

內田悠馬點頭。

“仔細想來,老姐生得這般危險,從事聲優工作,也算是娛樂圈一份子,日后倒是可以多考慮參加唱歌游戲企劃,加把勁努努力,將來登臺做偶像,當漂亮大明星,收割一眾懵懂阿宅們的錢包和心靈也不是沒可能啊?”

男人慢慢的說。

“你可想太遠了吧……”

內田真理無語。

“先不論企劃和番劇本來就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內田真理長長嘆氣,肩膀都耷拉下來,“我自己都缺少夢想,哪來的本事那么閃耀,又怎么做得來販賣夢想的人呢?”

“老姐不要過度自謙,這個世界也本沒有什么明星偶像,或者人人都是自己和親人的偶像。”

男人微微一笑,旋即昂首道:“在我心中,您永遠是無人可比的大明星。”

“什么姐控發言……過于惡心了。”

內田真理忍不住抖了下,她摸了摸小臂上的雞皮疙瘩,難得失去形象的一陣齜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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