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送了焦大回去之后,再加之縣試將近,賈玟也只好把學習拳腳的事情先放置一邊。
每日只好按照前世的健身方法打熬些身體。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卯時未到,朝暝東升之際,只見竹石齋外臨街的夾道之中,四下無人,寂靜如水。
只見一道瘦弱身影隨著嘴里號子,節奏有序,已經來回折返跑了不下五六十趟。
待到黎明破曉,雖是朔風凜凜,侵肌裂骨,但見賈玟身上已是汗如雨下,熱氣蒸騰。
“爺兒,如今天寒地凍,這樣折騰,被風寒一激,早晚病了,還不知道讓姨奶奶怎樣心疼那。”竹石齋內,雪梅伏侍著賈玟洗漱后,換了身衣服,開口勸道。“你啊,還是安穩些好。”
“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爺知道我是不讀書的,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也是不懂得,只是求著爺兒平安無虞的,便是菩薩保佑,阿彌陀佛了。”還沒等賈玟說完,雪梅將洗漱了水在院中倒了,又取了塊毛巾擦了干凈,笑道。
“日后你讀些書也是好的。”
“我不是外面爺們兒,又不需要考個狀元回來,便是前面二奶奶也是大字不識幾個,我學那些東西干什么。”
看著雪梅理直氣壯的模樣,賈玟也是啞然失笑。
卻是忘了,如今可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時代,像林黛玉,薛寶釵這般讀書識字,才情卓絕的女子畢竟還是少數。
“三爺兒在嗎?”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只見門外探進來一個才留了頭的女孩,俏生生的模樣,眉心中米粒大小一顆胭脂痣,到襯得越發嬌媚。
“你是那一房的丫頭。”雪梅看著丫頭有些面生,便開口問道。
“我是薛姨太太房里的。”
賈玟透過窗戶看著門外的丫頭,竟有些秦可卿得品格兒,如今聽的是薛姨媽房中之人,心中越發確定,眼前的丫頭定是那位“根并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的香菱無疑了。
說起這香菱真真的是個可憐人兒。
本是姑蘇名門鄉宦甄士隱之女,奈何被拐子拐走,又被薛家所搶,至賈雨村亂判葫蘆案后,最終委身薛蟠為妾。
“我家如今在梨香院住下,倒是和三爺兒成了近鄰,我家大爺拿了些不成器的東西送給三爺兒頑了。”
聽了香菱如此說道,賈玟心中一陣冷笑。
若說斗雞走狗,眠花宿柳這薛蟠是其中行家,但這等不分嫡庶的人情往來,倒像是那位薛家小姐的手筆了。
“按理本該親自過去請姨太太安的,奈何生了病出不得門,也便耽誤了。倒是難為你家大爺想的這么周到,過些日子,身子好了,我親自登門拜謝。”說著賈玟讓雪梅收了禮,開口說道。
......
送走香菱之后,賈玟心中雖是慨嘆,但也是有心無力。
或許等到有朝一日自己金榜題名,宰執天下的時候,有可能扭轉這乾坤。
但太極宮的那位會不會,留給賈家這么長的時間,賈玟不知道。
坐在書案之前,手中拿起本《圣諭廣訓》,賈玟心中又是想著童試之事。
大周一朝,科舉之法,亦多借鑒前朝。
分童生試,鄉試,會試三級。
若是想要踏上科舉一途,那必須先過了童生試,中了秀才,才算是進了學,有了功名。
這童生試又分為縣試,府試和院試三級。
縣試,凡讀書人均可參加;在各縣進行,由知縣主持;在每年二月舉行,連考五場。
過了縣試之后,方可到各州府進行府試。
府試在每年四月舉行,連考三場,同樣是由本府知府主持。
又過了府試,接下來就可以到省城、各州府,參加省里的學政主持的院試了。
院試每年舉行一次,或每三年舉行兩次,每次連考兩場,通過院試者,統稱為“生員“。
也就算進了學,成為了秀才相公了。
縣試作為童生試的第一場,考試內容較為簡單,不外乎四書文,試帖詩,五經文,詩,賦,策,論,圣諭廣訓等。
只是題目、詩、文皆有一定格式,不能犯廟諱御名及圣諱,考試文不得少于三百字。
若論本朝之法,賈玟舊籍金陵,需回金陵科考,幸而賈府累世百年,多于京師為官。
故朝廷舊例,其祖父,父已在京中滿二十載,賈玟也幸的不必再跑一趟,倒是直接在神京參加縣試便可。
縣試之時還需本縣廩生具保,稱之認保。
保其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踐業。
除此之外,賈玟還需找同考的五人,寫具五童互結保單,若是其中有作弊者,便是五人連坐。
所以同年中榜者,年誼之情不可謂不深厚,更有者其情,可恩澤延續到下一代。
夢坡齋
時隔多日賈玟再次進了賈政的這間書房。
“明年便是大比之年,雖說兒子學問不精,但也想要下場試上一試,若是僥幸過了,便是仰賴祖宗之德。”賈玟立于下處開口說道。
賈政早已從周姨娘的嘴里聽了賈玟決定參加縣試的打算,心中自是七分歡喜,三分擔憂。
“八股可試著做了?”賈政開口問道。“
“倒也看了些文章,雖說做的不好,但破題承題的格式略懂了。”賈玟開口回道,
“雖說你學問較之以前漲了,但科場中曲折也要先熟悉了才好。”賈政忖度了片刻,接著說道,“只是如今離著下場之期不足月余,欲替你尋一業師怕也來不及。倒是去族學之中,跟著太爺學上兩日為好。”
“雨村還在都中最好,其進士出身教導你來也可游刃有余,可惜如今遠在金陵,遠水不救近火。”賈政一聲嘆道,“學中的太爺,雖說仕途落魄,但論起學問也算當今老儒,此去一段時間,料的學問必能精進。”
說著賈政便喚來門外貼身小廝,封了十兩銀子給學中的賈代儒送去,說的過幾日賈玟便要下場,囑咐了定要悉心教導才行。
賈政又是勸誡,賈玟即有意下場,定要三更燈火,懸梁刺股的苦學一番,莫不能怠惰因循。
“我等雖早知三世兄不可限量,但小小年紀便有志于立世功名,真真是后生可畏矣。”書房之中,賈政門下清客卜固修,手扶須髯開口贊道。
“世兄此一去,必能攀蟾折桂,金榜題名,高中三甲亦是指日可待。”
書房中,引得賈政的門客們又是一陣阿諛奉承。
.......
寶玉方從黛玉處回來,剛踏進門中,只見的襲人躺在床上不動,便因問道,“敢是病了?再不然是耍錢輸了。”
“倒沒輸,只是從外面回來就這副樣子。”晴雯笑著說道,“倒像是撞了客。”
“今個兒怎么了。”寶玉便走到襲人跟前開口問了。
“只是身子乏了。”說著襲人起身似是心中有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心中有事說了便是,何必這等樣子。”賈寶玉看了襲人笑著問道。
那襲人猶豫了片刻,方才開口說了,“聽外面的人說,府里東邊的三爺下個月要下場參加縣試了。”
“他考的他的,和我有何關系。”寶玉聽襲人說道此事,臉色一變,頓時氣癔沖胸,“好生生一個清凈潔白的女兒家,也學得沽名釣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了。”
看的寶玉氣性上來,竟連臉面也顧不得了,讓襲人又氣又急,騷的一陣臉紅,頓時落下淚來,卻是不敢再提進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