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心提防為上
- 逐鹿大明:1644誰主浮沉
- 夢吳越
- 2806字
- 2023-06-09 23:59:18
次日,朱由檢喚來司禮監秉筆王承恩。
崇禎皇帝啜了口清茶,悠悠然道:
“國亂思良臣,若楊閣部在,哪用得上他孫傳庭!軍國大事,到底是楊閣部做得好啊。”
王承恩瞇縫眼睛,笑得像尊彌勒佛:“也是皇爺圣明天縱,有著釋迦摩尼般的慈悲心,老天爺才派下來這么多文曲星下來幫咱大明。前有楊閣部,現有洪督師。洪督師神仙一樣的人物,可惜在錦州·····”
崇禎十四年松錦大戰結束,由于消息阻隔,此時大明上下還不知洪承疇已投降大清,只以為洪督師壯烈殉國,朱由檢對此更是深信不疑。
崇禎神情嚴肅道:“督師的家眷,要好生撫恤,不可使我大明忠臣寒心。”
王承恩連忙道:“回皇爺,年前已令所在州縣官員,給洪督師家眷發了三百兩的體恤銀,洪家子弟,該封蔭的封蔭·····洪家當感念圣上恩德。”
“三百兩是不是少了些?”
王承恩沒敢接話。
朱由檢對虛幻縹緲的釋迦摩尼不感興趣,慈悲心更是無從談起。
他自詡為大明中興之主,登基以來躬行節儉,不近女色,勵精圖治,雖然大明在這位勞模治理下距離覆滅僅僅一步之遙,然而朱由檢還是將自己與孝宗皇帝相比。
萬歷朝首輔朱國楨曾言:三代以下,稱賢主者,漢文帝、宋仁宗與我明之孝宗皇帝。如果朱國楨不介意的話,完全可以再加上個崇禎皇帝。
朱由檢放下茶杯,回想起孫傳庭與楊嗣昌不和的過往。
記得袁蠻子和孫傳庭同科,都是己未科的進士。
萬歷四十七年,薩爾滸慘敗,也就是從那年開始,遼事大壞,乃至不可收拾。
袁崇煥生于東南,孫傳庭長于西北,兩人可謂風牛馬不相及,沒想到最后殊途同歸,都做了督師,都絕難駕馭。
“朕想起了袁崇煥了。”
王承恩一時不敢接話。
“孫傳庭與袁崇煥何異!大言炎炎,漫天要價,不知廉恥!桀驁不馴!”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皇爺息怒,我大明朝人才濟濟。這一流人物恃才自傲也是常見,好多個總督巡撫,脾氣大得很,皇爺寬宏大度,才有臣下耿直。”
朱由檢馬屁全收,微微一笑:
“倒也是,己未科人才薈萃。皇祖擢拔人才,朕記得一甲莊際昌、孔貞運、陳子壯。二甲梁廷棟、丁啟睿。三甲吳阿衡、甘學闊、楊文岳、劉宇亮、邵捷春,還有這孫傳庭。”
王承恩道:“要不臣說是老天爺派下來這么多文曲星下來幫咱大明。”
朱由檢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近日京師百官,都有什么情狀?”
王承恩拿出個小本,瞟了眼:“回皇爺,一切仍舊,無甚稀奇。襄城伯外甥補了京營總旗,聽說要去陜西,最近病了。孫督師之子,為父請命,執意要去陜西服侍父親,已經在鎮撫司跪了兩天了,百姓都稱他是孝子;再就是京營要開拔,京城煤價、米價、青樓都漲了三分銀子;崇文門前日前日施粥,擠死了兩個百姓;順天府說有百姓得黑疙瘩病····”
“這是順天府又想要錢了,不必理會!”
朱由檢揮手打斷,繼續道:“孫督師家眷,一直在京師?”
“圣明莫如圣天子,臣一直派人盯著呢。”
“孫傳庭之子,叫個什么?”
王承恩連忙道:“回皇爺,叫個孫世瑞,十九了,還沒有字。”
“可有功名?”
“沒有,白身。”
“連秀才都不是。”王承恩瞟了皇帝一眼,繼續道:“他爹入獄三年,家里沒人約束,不第也在情理之中。”
朱由檢微微嘆息:“可惜了。朕聽說孫督師年輕時,有澄清天下之志。身陷囹圄,長子三年不曾管教,便毀了。”
王承恩附和道:“皇爺為國家惜才,誰說不是呢?”
“鎮撫司沈煉匯報,前日孫世瑞去迎接孫督師,好大的排場,前呼后擁,歌姬道士,吹拉彈唱,好不熱鬧,前些時日孫時日勾搭吳總兵(吳襄)婢女不成,被轟出吳府,聽說孫督師氣得臉都白了·····”
崇禎冷笑:“好色之徒,紈绔子弟。”
王承恩借題發揮:“皇爺莫嫌奴婢嘴碎,這孫公子倒算個奇人,他的事兒可是有趣,說來可搏一笑。”
朱由檢今日心情不錯,笑道:“說說,還有哪些雞鳴狗盜之事。”
王承恩連忙道:“此人自幼跟隨父輾轉遷徙,小時在商丘讓賊人嚇飛了魂兒。生得容貌雄偉,卻是膽小如鼠,在京城還被青皮勒索過····”
朱由檢臉色微變,當他聽到孫傳庭家眷如此凄慘,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這孫世瑞住哪里?”
王承恩連忙拱手道:
“皇爺真菩薩心腸,孫世瑞一介白身,沒個功名,父親戴罪之身,同僚都不待見,他能住哪里?不過寓居會館籌劃科考,平日靠著故舊接濟,后來見孫督師復出無望,也沒人接濟他了。”
崇禎慍怒:“人心不古,刻薄寡恩。”
王承恩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半年前他害了場大病,昏迷三日不醒,會館都準備了棺材,人卻是醒了。醒了就像變了個人,書不讀了,科考不顧了,滿口胡話。什么穿越大明賭狗平賬之類,然后一個人跑回代縣,把自家積累幾代的家產賤賣給一個晉商,一半家產分給族人,自己帶著銀子回了京師,紙醉金迷。”
“哦?”朱由檢滿臉詫異:“果然是個敗家子,鎮撫司情報如此詳細,你繼續說。”
“皇爺圣明。自從孫世瑞從山西回京,每日出去廝混,名曰為父伸冤,其實是斗雞走犬揮金如土,和一群紈绔廝混,出入賭坊青樓,短短幾月,幾萬兩銀子便被揮霍一空。”
朱由檢被驚得瞠目結舌。
放在崇禎初年,圣天子對這樣欺男霸女的紈绔,絕不會有一絲姑息,見一個殺一個,順帶抄沒家產,充抵國庫,不過現在,已經顧不了這些了。
前些時日,襄城伯李國楨還提議將孫世瑞作為人質留在京師,用以節制孫傳庭。
如今看來,既然此子是這副德行,就大可不必了。
王承恩瞟了眼朱由檢,低聲道:“聽聞孫督師出獄,此子仿佛洗心革面,哭著鬧著要去陜西,哪怕做個軍卒,也要服侍父親,盡一盡孝道。”
朱由檢眉頭微皺。
“皇爺,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王承恩小心翼翼組織措辭:“這樣一個紈绔放在京城,怕會帶壞勛貴子弟,不如順水推舟,給他個百戶官職,隨孫督師去陜西,反正他科考算是廢了····”
“王大伴這就是說笑了,京城勛貴子弟是什么德行,這群紈绔,還需要別人來帶壞嗎?”
王承恩不敢接話。
一個良家子,就因為父親下獄,淪落至此,雖說孫傳庭罪該萬死,然此事若傳出去,到底也有礙觀瞻,有損自己圣天子顏面。
“朕記得,孫督師祖上,好像是個百戶吧!”
王承恩故作沉思,片刻之后回道:
“回皇爺,孫家先祖孫成,曾追隨太祖皇帝征討陳友諒,立下大功,被封為百戶,封地代縣。”
朱由檢連連點頭:“太祖皇帝英明神武,朕不及也。”
沉默片刻,又道:“護送孫督師入秦的標兵營,都安排好了?”
王承恩當然知道皇帝在擔心什么,連忙道:“皇爺,早安排好了,幾個總旗都是襄城伯心腹,千戶陸武昭,也是襄城伯的人。”
“陸武昭。”
“監軍人選呢?”
“照皇爺的意思,派去的監軍是奴才心腹,司膳監上來的,叫個東方祝,文臣那邊是蘇御史。”
“東方祝,蘇御史?”朱由檢沉吟片刻,點頭笑道:“好,這兩個人選的好。”
蘇御史蘇京,天啟壬戌受拔貢生,入國子監肄業受學,崇禎癸酉中舉。中丁丑科進士,賜同進士出身。初任武選司員外郎,欽命監督京營事務,崇禎十三年起,任江西道監察御史。
王承恩附和道:“皇爺圣明,監軍是朝廷的,標兵是朝廷的,孫督師在陜西沒什么根基,保管萬無一失。”
朱由檢揮手打斷:“還是小心提防為好,人心難測啊。”
我朝以孝治天下,既然孫家父慈子孝,便給這孫世瑞個百戶官職,跟著他爹,去陜西盡忠盡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