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有種深沉的安心感。奇異的,妙英知道自己還活著,活著,感謝上蒼。
習慣性的運氣,勉強聚起氣感,經脈堅澀,丹田內空空如也,妙英勉力抽動小指,勉強自己睜開眼睛,一陣暈眩感襲來,眼前從黑暗變為扭曲的白霧。
過了許久,妙英才模模糊糊看到自己頭頂上是一片黃土。勉強自己起身,全身上下一陣酸軟。肚子里傳來一陣哀鳴,善妙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饑餓啊。妙英辟谷已過百年,再一次的感受饑餓,讓她悲喜交加。悲的是一身苦修化為云煙。喜的是,自己沒有化為煙塵,還有機會追求無上天道。
妙英就這么面色復雜的斜靠在炕上。沒瞧見從屋外慢慢踱進來一個四五歲左右的瘦小男孩。
“娘,你醒啦。”小男孩看見妙英坐起來了。眼睛亮起來,加快步子,就想跑過了。跑了兩步,看妙英仍然在發呆,大松一口氣的樣子,又恢復了慢慢踱步的姿態挪到床邊。
妙英仍沒有回過神來。小男孩輕輕拉了妙英一下。細細嗓音叫道:“娘”
“娘?”妙英總算是從思緒中回神。甚為驚奇的打量自己身前這個面有菜色的男孩。不經意中掃過自己的手。手指纖長,手型柔美,從修剪得干凈得指尖來看,似乎是個很有教養的女人,可惜結了一層厚厚的老繭,還能看見凍瘡留下的污痕,只要看手,就能知道這雙手的主人近況很不好。
只這么一眼,妙英就能肯定絕不是自己的手。那麼,面前這個孩子,就是被自己奪舍之人的孩子了?失了元陰的身體,可以在修行路上走多遠?以自己現在所剩的真元不可能再一次奪舍。何況奪舍風險極大,為了一具資質上佳的身體誤了機緣,得不償失。
“娘,你又在想爹爹嗎?”小男孩看見妙英又發起呆來,也不惱,小大人似的嘆口氣。
“姥姥又拿了點糧過來,孩兒煮了菜粥,這就端來給您。”灶就在床邊,黑糊糊的熏的被褥也有些發黃。
喝下小男孩端來的粥,妙英感覺好多了。小男孩就蜷在床邊開心又期待的看著妙英。妙英心念一動,摸摸小男孩的頭,道“真乖,娘再睡會。”
“恩,那孩兒在屋外念書。”男孩笑咪咪的踱出去,還體貼的為“體弱的娘親”閉緊門扉,以免進風。
屋內又恢復了昏暗和安靜。妙英擺好運功的姿勢,開始練功。所剩無幾的真元運轉周身。漸漸的,這個女子的生平經歷浮現在妙英心頭。
原來這個女子就是鼎鼎有名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這正是她苦守寒窯的第七年,門外的那個孩子,便是王寶釧與薛平貴的孩子,名喚義山。母子倆這些年來便是挖野菜度日,王寶釧一個弱女子,從小養尊處優,這樣的日子自然是熬得極其艱辛,也虧得王寶釧相信她的薛郎,會功成名就回來接她們母子。
幾個時辰后,行功了一周天的妙英睜開眼。王寶釧這出戲妙英看過許多次。早先她家還沒敗的時候,老太太最好這口,堂會的時候必是要過這出戲的。尤其是大登殿,老太太是百看不厭。連帶著妙英到了現在還能想起那婉約的腔調。
可令妙英不解的是,這奪舍怎么會奪到一個戲中人的身上?就是天下間真有一個癡情的王寶釧,可年份也不對啊,唐朝時候她妙英都還沒出生呢!
百思不解之下,索性不想了。這王寶釧已經在這寒窯里守了七年了,就和戲曲中說的一樣,靠野菜和老母親的接濟過活。可母親也不敢惹惱父親,接濟的次數一年比一年少。這兩天家附近的野菜已經挖盡了,如果沒有王寶釧母親及時送到的糧食的話,這個身體就徹底完了。而她的兒子薛義山已經六歲了,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雖然也是面帶菜色,衣壘補丁,但至少沒有餓暈。
妙英不打算和那薛平貴有什么糾葛,她看不起那種男人,她在修真俗世這么多年,薛平貴也算是無恥中的獨一份了。但是她會好好撫養薛義山長大成人,這也算是對被王寶釧的補償了吧?看寶釧是寧愿自己挨餓,也會先照顧好孩子的母親,如果說她還有什么放不下的,想必也是這個孩子了吧?
雖然可以肯定,這個王寶釧心里八成還有個薛平貴,但是妙英可沒打算替王寶釧圓這個夢,和無恥的男人糾纏,超出了妙英的能力范圍了,她只能看在王寶釧的面子上,不因自己的好惡,對薛平貴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