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飛機的時候，不管是孫昴還是紐沃，面色都十分地難看。

走出機艙，孫昴甚至還能聽到身后傳來的陣陣延綿不絕的哈欠聲。

努力撐開充滿血絲的雙眼，他可算是明白為什么要將這種便宜客運航班賦以【紅眼】之名了。

在經歷堪稱地獄的跨洲際長途飛行后他算是對俱樂部的經濟狀況有了一個較為直觀的了解。

那就是，窮！

而且根據他在飛機上查到的資料，整個蘭開夏郡只有不到十五萬的人口，球隊所在的蘭凱斯特自治市更是只有五萬人出頭。

五萬人是什么概念呢？光是英超球隊云集的北倫敦地區就有近十萬的人口，龐大的人口基數才能帶來雄厚的球迷基礎。

所以哪怕蘭凱斯特升入頂級聯賽，薄弱的本地球市也會限制住它的發展。

連飛機都要選最便宜的紅眼航班，自然不能對俱樂部財政狀況有太多的指望。

在金元足球盛行的今天，蘭凱斯特這樣的球隊只能永遠混跡于低級別聯賽了。

而且球隊的估值據說只有不到一萬英鎊。

嚴格來講，是不到6500英鎊。

折合成人民幣也就是一輛五菱宏光MINIEV的價格。

得知這一事實后，孫昴開始真正意義上地為自己未來一年的生計感到擔憂。

走出機場，今天倫敦的天空既非紅色亦非藍色，而是一片昏沉的灰。街頭的路人大多行色匆匆，表情嚴肅而冷漠。

脫下了球衣，離開了綠茵，他們仿佛又變回人們刻板印象中古板且無趣的倫敦紳士了。

【車到了。】

紐沃放下手機，對一旁心緒復雜的孫昴說到。

從倫敦到蘭凱斯特足有接近220英里的距離，靠著兩人自己走過去自然是不可能的。

乘坐火車和大巴的花費從二十英鎊到七十英鎊不等，對于蘭凱斯特這樣的小俱樂部來說可是一筆巨款。

打車就更不可能了，那可是一筆足以讓俱樂部破產的開支。

不過好在紐沃小姐說過俱樂部那邊會派人來接他們，要不然孫昴還真擔心他們得靠徒步走回蘭凱斯特。

紐沃小姐話音剛落，一輛風塵仆仆的福特面包車就停靠在二人身前，銀白色的車身上蒙著一層厚厚的泥灰。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輪廓與紐沃小姐相似的年輕男孩的面龐。

長著黑色短發的男孩朝孫昴靦腆一笑，隨后朝車廂指了指示意二人放好行李。

弗朗西斯·瓦特，紐沃小姐的哥哥，高中畢業后就在家里的五金店當起了學徒。

同時還是蘭凱斯特城的當家球星。

所謂當家球星，當然是弗朗西斯自封的。盡管語言不通，但他仍一邊開車一邊得意洋洋朝孫昴吹噓著自己的“豐功偉業”，而副駕駛位上的紐沃小姐則是面無表情地充當著二人間的翻譯。

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弗朗西斯在說，孫昴在嗯嗯應付。

【想要保住冠軍，后面四輪比賽必須全部爭勝，我們不能寄希望于曼城掉鏈子上。】

【放心好了，只要后天能拿下紐卡素，我們就能將一只手放在那個漂亮的獎杯上面了！】

【白禮頓跟森林......】

孫昴循著聲音往車窗外望去，幾個穿著紅色球衣的醉漢在酒吧門口大聲嚷嚷著什么。

【那幫槍手可得意壞了，溫格走后這可是他們最接近英超冠軍的一個賽季。】

注意到他的目光，弗朗西斯一臉自來熟地說到。

【我家老爹也是阿森納的球迷，這賽季他可別提有開心了。】

半響過后，紐沃將她哥哥的話轉述給了孫昴。

皺了皺眉頭，孫昴緩緩開口。

【但我不覺得阿森納能笑到最后，雖然現在他們還暫時保有優勢。】

這句話一出口孫昴就后悔了，英國球迷不像國內球迷見一個愛一個，人家一家子幾代人都是看同一支球隊長大的，先不說遠在天邊的大老板，眼前的少東家大概率也是阿森納球迷，他當著別人的面咒人家主隊丟冠，這不明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你也是這樣想的嗎？我世界杯過后就不怎么看好阿森納，他們的板凳根本沒辦法和曼城比！而且阿森納的球員太年輕了，他們根本沒有爭冠經驗。】

誰知弗朗西斯卻激動地附和起來，將自己對于阿森納的種種分析倒豆子一樣傾瀉出來，恨不得從技戰術到球員個人實力再到引援表現將阿森納由頭批判至尾。

【不，我只是覺得...足球這東西有些時候還是需要依賴一些小小的運氣。但遺憾的是，跟多特蒙德一樣，阿森納并不是一支被命運女神眷顧的球隊。】

愣了好一會，孫昴才一臉心虛地回應道，原先波瀾不驚的紐沃小姐在將這句話轉述完畢后臉上也染上了一絲莫名的色彩。

剛好前方紅燈亮起，車停穩后兄妹二人齊齊望向孫昴。

【你總不能...指望一支在競爭對手上丟了六分的球隊關鍵時候能拿出更出色的表現吧？】

孫昴的語氣十分委婉，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就差直接站出來罵阿森納是軟蛋球隊了。

【當然。】

弗朗西斯似乎認可了孫昴的解釋。

【就像世界杯，在塵埃落定之前我也無法想象克羅地亞居然能走得比我們還遠。】

【當然那群法國佬的黑哨也是我們發揮失常的重要原因之一。】

像是不服輸一樣，弗朗西斯又重重強調了一句。

【凱恩踢飛的點球也是。】

孫昴在心里默念到。

大賽必拉跨，隊長必失常也算是“群星璀璨”的英格蘭國家隊一脈相承的優良傳統了。

相較于歷代以來其他幾位國家隊長的離譜表現，凱恩的失點反倒還在情理之中。

只是苦了自去年歐洲杯決賽憾負以來對球隊前途懷有無限憧憬的英格蘭球迷們。

隨后二人的話題很自然就拐到了精神屬性對比賽發揮的影響上去了，面對熱情的少東家，孫昴也只好硬著頭皮使勁搜刮出腦內那貧瘠而不專業的足球知識苦苦應對。

阿森納的爭冠之事算是揭過了。

紐沃小姐雖然積極充當二人間溝通的橋梁，卻極少發表自己的意見，時常將話語轉述完畢后就倚在座椅上默不作聲了。

或許比起對于足球的熱愛，支撐她孤身一人前往萬里之外的中國尋找球隊主教練的更多是對于家庭的責任感吧。

望著戴上耳機，閉上雙眼開始小憩的紐沃小姐，孫昴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