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Amy前男友——Ben在新幾內亞島“被自殺”后,芮檸平靜的生活像是被一顆驚雷炸開數十米得浪花,她目瞪口呆。
五一黃金周,印尼當地媒體報道,當地5月1日,新幾內亞島洲際酒店發生命案,兩名中國情侶慘死他鄉。隨著調查和尸檢緩慢推進,真相仍然撲朔迷離,網上也是眾說紛紜。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和Ben一起honeymood的女生,也就是另一位受害者——年僅23歲,和Amy同齡,上個月剛辦好新加坡大學研究生簽證,準備于今年入學。
從受害女生社交平臺po的內容來看,她平時會曬一些限量款包包、日常穿搭。誰也沒想到,她去印尼新幾內亞島前曬的那條婚戒動態,竟成了和這世界最的聯系。
女生正處芳華,卻因誤入Ben的幣圈世界,而命喪黃泉。遇人不淑?還是天意如此?
殷雯也抱著哭得稀里嘩啦的表妹Amy,溫聲安慰她:“好了,你也是福大命大的人,擦干眼淚向前看。”
Amy眼淚水止不住地流。為死掉的Ben,也為活著的自己。她百感交集,不知如何表達。仿佛一下喪失了人類語言。
以往罵渣男、人渣的話、就像新聞里看到的干涸掉的血斑,由飽滿的鮮濃轉為凄慘的暗淡。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Amy和前男友Ben同為美國南加州大學碩士留學生,兩人先是同學,隨后成為戀人。和許多留學的情侶一樣,讀書期間,他們遠離父母、遠離原生家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追求隨性、灑脫生活方式,志同道合,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歐洲看似完美,但這種美麗和歷史很壓抑,它讓每個人的影響變得微乎其微,讓你總是覺得自己只是歷史長卷里的一個斑點。而在美國你會覺得自己可以創造歷史。Ben曾對Amy說,自己喜歡洛杉磯,因為它的中立,就像一張空白的畫布。他們一起打卡洛杉磯的許多角落,也曾花一天時間從Santa Monica走到Venice Beach再到Playa Del Rey Beach,聽著歌,甩掉衣服,盡情在沙灘奔跑,追趕加州日落……
曾經一起瘋狂、共享美好珍貴回憶的他們,終究沒能逃脫“畢業即分手”的現實詛咒。
Ben和女友兩人的遺體甚至無法運回國內家鄉,只能在印尼當地草草處理。
殷雯也極力勸說情緒上頭的Amy不要沖動,他們的遺體已經處理,無法空運回國。不要再生事端。
此時,互聯網上討論也越發激烈。大家七嘴八舌,有專業幣圈人士發表看法,篤定是一起由地頭蛇策劃、謀財害命的事件。原因大概是Ben貪心,動了他人蛋糕。
甚至還有許多網友分享曾經去東南亞旅游遭遇過的驚險事件來告誡網友東南亞旅游的危險性。
這一切都已是事后諸葛——人死不能復生。
如果Amy和Ben未曾分開,如果今年五一和Ben一起去度假的大概率就會是Amy……
殷雯也唏噓,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她陪著Amy,靜靜聽Amy講述他們的往事。
剛開始,兩人確實有努力維持,嘗試依靠過往建立的羈絆繼續愛情長跑,留在彼此身邊。
在USC學的商業與經濟學,Ben理所當然去了當地金融券商行,從頭干起。工作有隱性銷售性質,他不得不花大量時間和精力陪所謂的優質資產客戶,營銷公司的產品。
起初是加班,無休止的應酬,后來是周末出差,聯系不上是經常的事情,問就說是工作。總之,給到Amy的陪伴越來越少。
孤身一人在外的Amy,面對父母催促她早日回國的想法,內心的郁悶與失落無人可訴。
一邊是她的愛人,另一邊是愛她的人。她左右為難。
眼看她和Ben的小城堡已不再熱鬧,每天能聊的話題越來越少,她打她的簡訊,他就打他的電腦。
Amy從小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13歲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個限量款包包,17歲進入南加州大學讀書,她的父母把她保護很好,她不用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聽說她要留美,家人無奈,但也尊重她的選擇。還是找關系走門路幫她辦理好了綠卡,資助她在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核心地塊買了公寓,為孩子提供盡可能的物質基礎,因為比起剪掉她的翅膀,他們更希望她快樂的翱翔。
無憂無慮的女孩,人生本該順風順水順財神。誰料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在Amy父母眼里,Ben不過就是個小白臉。
但Amy從不這么覺得。她提出讓Ben換份工作,或者她可以求父親幫忙,幫Ben安排一份工作。
當場被Ben拒絕。
“你到底在執拗什么?難道你不想和我結婚?結了婚我們就是一個家庭一個整體不是嗎?”Amy為Ben那男人可笑的自尊心感到疲憊:“靠玩命犧牲自己的健康,去賺那么一點點錢,這就是你的追求?”
“人生的終極目標不是工作而是閑情逸致!你多久沒陪我了?”Amy崩潰。
Ben只是冷淡回復她:“你可以找和你一樣三觀的old money,他們倒是有大把時間陪你閑情逸致。”
隨后,匆匆收拾手提電腦和一些日常用品,急著趕航班。他有客戶要見。
房間復又安靜。只聽得見呼吸聲。
Amy不知自己在客廳坐了多久,直到太陽落山,落日余暉也消失,不得不起身去開燈。
人心易變。尤其是,會呼吸的男人。
她不缺老錢對象。
Ben還是不懂,自己想要的無非是一個知冷知熱的伴侶,而不是一味賺錢的機器。
但他竟像換了一個人,甘于此道。
她想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沉溺于賺美金。
隨之而來的是愈演愈烈的誤會、爭吵,昔日感情在懷疑和猜忌中消磨殆盡、所剩無幾、搖搖欲墜。
發展到最后是面對面的沉默。
她不問,他不說。
同在屋檐下,各過各生活。
互不打擾。Amy在等,等一個道歉。
但很快,她等到了感情的出局紅牌。
有次Amy撞見Ben,還沒來得及上前打招呼,就看見他腳步匆匆,陪一個年紀大到可以做他媽的老婦人進了希爾頓。
Amy默默跟進這家酒店,來到一樓大廳自助區,點一杯冰美式,坐進軟沙發。
她時不時站起身,在座位附近來回踱步,時不時低頭看手表。
身邊商務會談的,非正式聊天的,當場退房稍坐片刻的,來來往往,獨她一人,在等待戈多。
一小時后。
終于看到從電梯里出來,往酒店外走的Ben。但Ben行色匆匆,自然看不到自助餐區域的Amy。
如今,除了錢,他Ben概不關心。
又一次被無視。
Amy握咖啡杯的手不自覺微微顫抖,她的胸脯上下起伏。
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讓情緒左右理智,告訴自己要冷靜。又要了杯冰水。她一飲而盡。
隨著“叮”的一聲提示音,電梯徐徐打開。
從電梯里出來一位風韻猶存的老婦人,臉上妝容整齊,穿著優雅高貴。她有非洲大草原母獅子般的霸氣,以及歲月賦予這個年紀女人獨有的雍容華貴。
渾身寫滿old money氣息。
老婦人穿過酒店一樓大廳,緩慢往酒店門口走。感受到了一旁直勾勾的注視,她慵懶轉頭,和一旁僵直身體站在休息區盯著自己的Amy,視線交織在一起。
隔空對望,Amy就感受到了對方權威般的貴婦氣場。就像飽餐的母獅王看暗處窺視自己吃剩獵物殘骸的雌性幼獅一樣的居高臨下。
門口,一輛邁巴赫緩緩停住,門童穿黑西裝,背部筆挺,為老婦人開后座車門,目送她優雅上車,隨后關上了門。
Amy看著不透光的黑色車窗,眼睜睜看著車子匯入車水馬龍的洛杉磯城市道路,隨即像水滴滴入大海,很快消失不見。
物欲縱橫的加州。
久久才回過神,Amy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她感到被侮辱。
奔回家,發現家中依舊空蕩蕩。打手提電話,發瘋般打電話,詢問Ben人在哪里。
Ben不耐煩的說自己在開會,有什么事晚上下班再說。
Amy語氣堅持:“你現在、立刻、立馬回來。”
電話那頭的Ben沉默隱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強壓怒火,語氣低沉,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晚上再說。”
Amy奪門而出,打車直奔Ben的公司。
她被前臺攔下,做訪客登記。
直言自己找市場部的Ben,問前臺他是否在公司,有沒有來上班。
前臺是一位金發碧眼的美女,遞給她一塊IPAD,附以一抹職業微笑:“是的。Ben先生有來上班,麻煩您填寫預約時間,以及預約事項,我們稍后會內線轉達他。”
Amy隨即掏出手機給Ben發短信:我現在在你公司樓下,你不想我鬧笑話讓你難堪的話,10min內下樓見我。否則后果自負。”
啪的一聲切斷電話。
10min后,Ben行色匆匆出現在了公司前臺。
Amy開門見山:“2h前,我在xxx街看到了你。”
“本來想打招呼,但看見你和一個……madam走進酒店。”
前臺根本聽不懂中文,但從Amy此時此刻的那張臉也能推測出這個中國女孩的憤怒情緒。
Ben一個頭兩個大,接到電話的他開會開到一半,還是借口上廁所,中途溜出來。
他時間不多,只想趕快把Amy打發走,有什么回去再說。
“Amy,plz,先回家。好嗎?先回家,剩下的等開完會,回去再說,okay?你也不想在外面丟臉面,對不對?”
“我們遭受的歧視夠多了,plz behave yourself,體面一點,就當為了我們老中群體,行嗎?”
Amy接受的精英教育讓她聽從了這個建議。
她是快瘋了,但幸好還僅存一點理智,這份理智來源于“起碼Ben確實在公司,在上班”,他還不完全是個謊話連篇的混球。
“好。早點回來,我們再聊。”
然而。
說好的“早點”,變成了晚上12:00。
Amy還沒有睡。客廳燈火通明。
“你很缺錢嗎?”
Ben一回家就被質問,他本就疲勞,不想吵架,也確實吵不動:“今天又發什么神經。我累了。不想吵架。”
“那女人年紀都快做你我的媽了,Ben!你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Amy咄咄逼人,“怎么?她給你多少?”
即使過了很久,分開很久,一回想起那段爭吵不休的回憶,Amy都很討厭潑婦,歇斯底里的自己。
她真的懷念讀書時候,他們在巴黎,在埃菲爾鐵塔下浪漫相擁的場景。
那時的她是那么溫柔體貼,天真無邪,那么接近幸福。
是什么時候,變得如此脆弱?
“Amy,你要感謝你父親。”Ben嘴角一抹嘲諷的微笑,“不是所有人都出生在羅馬。”
“你什么意思?所以你當初接近我……是因為我生在羅馬?”Amy不敢相信,“現在,你遇到了那個老女人,她能給你更多?”
隨后,Ben也陷入長長的沉默,像光進入隧道后的那段漫長而又沉默的黑暗。
最后,光奔出隧道,他無聲嘆息:“Amy,我累了。”
“我們就這樣吧。”
Amy一屁股坐進沙發,他終于說出口了。終于。真不容易。
過往的冷漠和忽視,就是為這一天做鋪墊。
Amy也累了,頭發凌亂散落在肩頭:“好,分手。祝你你和那些臭魚爛蝦鎖死,啊不,應該是,祝你榮華富貴,也詛咒你德不配位,我等你失去一切的那天。”
Amy哭紅著眼,問殷雯也:“表姐,我沒想到他會……我本來還想著,找到一個對我好的男生,然后對Ben說,謝謝他當初沒有娶我。”
“姐,他怎么就死了?”
殷雯也也覺得事情發生的太過兒戲,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能為死者默哀。
她默默抱著Amy陪她,害怕小姑娘想不開做傻事。
“你們不合適。幸好分開,不然……上新聞的就是你了。”殷雯也嘆息。
Amy的淚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不怎么上網沖浪的芮檸也看到了這條消息,她當時沒往心里去,但后來聽殷雯也說死去的男生就是Amy前男友后,大為震驚,后續又關注了這個命案,發現網友有很多猜測。
最多的一種說法說是:Ben是混B圈的,開盤收盤收割了一波,狂賺了不該賺的錢,然后被人家盯上了。
期間細節分析有頭有尾,但是真是假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可惜那位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無端被卷入其中,白白喪命。
金融來錢快,越快所以越危險嗎?芮檸不知怎的,突然又想到李承楷。所以……
他又是做金融的哪個細分行當呢?會有生命危險嗎?如果他做的也是這種,那,他是否清楚其中危險,出于保護自己,所以才和自己分手呢?
他們的分手,是因為不愛,還是太愛?
曾經不懂李承楷,不懂他們來錢快的金融圈,芮檸甚至也埋怨過李承楷不帶她去社交,李承楷給出的理由卻是:“你應付不來。”
那時的她很生氣,覺得李承楷就是找個借口打發自己,不讓她融入他的世界。可是在看到amy前任逝世的消息后,她半夜驚醒。
有幾次獨自面對著窗外黑漆漆的夜,她內心會有那么一絲的僥幸:也許,李承楷是在保護她?
別自作多情了,男人真的喜歡,是不會松手的。
芮檸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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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東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浪費時間看海。
他吹著夜晚的風,看看眼前的海,再看看身邊一直在哭的女孩子,想說點什么,最后還是選擇閉嘴,默默喝啤酒。
Amy哭累了就喝紅酒,喝吐了就繼續哭。眼睛腫紅。
一晚上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有一搭沒一搭,想到什么說什么,完全不顧形象,不在意平東會不會嘲諷自己,她就是覺得難受。
哭累了差點要倒在路面上,好在平東扶了一把。于是Amy順勢倒在他的肩膀上繼續哭。
“你怎么不罵我?”Amy哭到嗓子沙啞,“你罵罵我吧。”
“我好廢……”Amy的酒喝完了,她見紅酒瓶光了,就去拿平東的啤酒喝,被攔下來。
“他看不到啦!我報復給誰看啊!哈哈哈……什么呀……怎么就……還拖累無辜的女生……”
“他不適合你。你值得更好的。”
Amy以為風大,自己聽錯了。
什么?她呆呆望著身邊這個沉默了整晚的男生。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平東脫下外套,替她穿好。然后收拾垃圾,最后背著她離開海岸邊,掏出手機打車。
“我自己可以回。不麻煩你了。”Amy還想逞強,但站都站不穩。一是醉了,二是哭得太猛,沒力氣了。
平東把她送進的士后座,報了問芮檸要到的地址,也上了車,隨后不再說話。
如果說,平東最不喜歡的一類女生,那該就是Amy這樣的,海龜,心思不在學業在談戀愛,生活作風混亂。喝酒喝瘋。
平東揉太陽穴。送完她等自己回去,不知道幾點了。
回去還得熬夜改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