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不解。

在他眼里，利瑪竇是一個真正的博學(xué)者，他知曉的事情很多，幾乎每一樣，徐光啟都奉為圭臬。

而且利瑪竇神父是一個非常嚴(yán)謹(jǐn)?shù)娜耍彩钦J(rèn)為有爭議的東西，他從來不會認(rèn)定為對。

所以相應(yīng)的，凡是他認(rèn)定為對的東西，幾乎都沒有爭議，等同真理。

他與利瑪竇神父亦師亦友，他相信，眼前這位朱先生即便是再博學(xué)多才，也不可能找出利瑪竇神父的錯漏之處。

“哦？還望朱先生解惑。”徐光啟雖然不信，但還是如是說道。

朱仙之笑著說道：“利瑪竇是天主教的神父，天主教作為基督教的第一大支，有很多學(xué)問，的確有可取之處，但是也有很多，有謬誤。”

“比如地心說。”

徐光啟想起了地心說的有關(guān)內(nèi)容，說實話，他一直都認(rèn)為，大地是世界的中心。

太陽東升西落，不就是圍著大地在轉(zhuǎn)？除此之外，月亮不也是圍著大地在轉(zhuǎn)，種種證據(jù)，都說明了大地是世界的中心。

這就是真理，毋庸置疑。

要是這位朱先生懷疑其他東西，他徐某人或許還會懷疑一二，但地心說，就是真理。

“徐先生可知道，大地其實是一個圓球？”朱仙之淡淡問道。

“自然知曉，大地是圓的，就是利瑪竇神父告訴我的，他從意大利航船到達(dá)中國，做過一個試驗，如果在船桅頂放一個光源，當(dāng)船駛離海岸時，岸上的人們會看見亮光逐漸降低，直至消失。”

朱由檢在一旁溫酒，聽到這話，頓時吃驚不已。

大地是一個圓球？這怎么可能？如果是圓的，那在圓球下方的人，豈不是要掉下去？

那下方的江河之水，豈不是要往天外流去？

而且如果是圓的，又怎么會有平原？

他感覺頭痛欲裂，要長腦子了一般，于此同時，他對大哥和徐光啟，有了更深的崇敬！

這才是大道，探索宇宙洪荒之奧妙，那些什么儒家圣賢之道，算什么狗屁？

朱仙之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徐先生知道地球是圓的，那可否知曉，地球其實在自轉(zhuǎn)？”

徐光啟搖了搖頭。

朱仙之又說道：“利瑪竇神父的地心說，是古希臘學(xué)者歐幾里得提出，然后經(jīng)亞里士多德、托勒密進(jìn)一步發(fā)展而逐漸建立和完善起來的，一直到后來，都被天主教奉為圭臬。”

“但它，就是錯的。”

徐光啟還是一臉的不相信，朱由檢還在想象地球是怎么個圓法。

“既然徐先生知道地球是圓的，那可以做一個試驗，證實地球在轉(zhuǎn)。”

徐光啟聽到這話，那慢慢的求知欲又迸發(fā)了，急忙說道：“什么試驗？”

朱仙之說道：“以一條線綁縛于房梁之類的高出處，另一端綁縛一個鐵球，讓它不停擺動，你就會發(fā)現(xiàn)，擺動的平面，會順時針方向緩緩轉(zhuǎn)動，而一日，這個平面就會轉(zhuǎn)動一圈。”

這是著名的傅科擺，一個很簡單的試驗，但卻有力的證明了地球自轉(zhuǎn)。

徐光啟閉上眼睛，默默思索。

如果擺動平面真的在變化，那確實說明，地球其實在轉(zhuǎn)動。

朱仙之繼續(xù)說道：“既然地球在轉(zhuǎn)動，那如何可能是宇宙的中心？天空比大地大得多，無限大的天穹在旋轉(zhuǎn)而地球不動，豈不是不可想象？”

徐光啟覺得很對，如果真的證明了大地在轉(zhuǎn)動，那所謂地心說，的確有些滑稽。

他現(xiàn)在迫不及待想要制作那個擺錘，這種探尋真理的過程，讓他無比著迷。

眼前這位頂天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怎么連西方的學(xué)科，都如此了解啊？

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博學(xué)的？莫非他也見過傳教士。

朱由檢想出了一點眉目，有些不明覺厲。

而方正化，雖說在武學(xué)上的造詣極高，可以說是練武奇才，但關(guān)于這些東西，就沒什么天賦了。

空間想象？不存在的，他只會眼觀鼻鼻觀心。

“至于其他的，暫且不說了，等徐先生這個試驗做成功了，再來問我，否則我現(xiàn)在說太多，徐先生都不會相信。”

徐光啟點了點頭，但是在心里，他已經(jīng)認(rèn)定，朱仙之是一個偉大的學(xué)者。

是他的同道人，但比他更厲害。

和利瑪竇一樣，是朋友，同樣也是他的老師。

徐光啟問了很多一直以來埋藏在心里的問題，朱仙之都能一一解答，即便不能解答，也能給他提供一些切實可行的思路。

他覺得這一天，比他往前一年，都更有價值。

陛下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大明，或許真的能夠再度中興！

盡管陛下受了很多委屈，但是與大明的江山社稷比起來，這點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看得到希望，他徐光啟，自然也該勉勵為之。

朱仙之今天也非常高興，說實話，他穿越這些年，實在是遇不到一個能跟他說這么多話的人。

沒法，畢竟大明的這些人，懂得不多。

你給他講科學(xué)，他不懂；給他講人文地理，他們也不懂，只會哇哇哇這么厲害嗎的怪叫。

但是今天，他非常開心。

酒也已經(jīng)溫好，正兒八經(jīng)的二鍋頭。

文人都愛飲酒，徐光啟也不例外，一杯酒下肚，他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好酒！這世間，怎么會有這等好酒？”

朱由檢嘗了一杯，便又嘗了一杯，發(fā)出了同樣的感慨。

隨后，他發(fā)現(xiàn)了這酒恐怖的價值，他不顧至尊的威嚴(yán)，竟然用手拉著朱仙之的袖口，不停搖擺。

“哥……”

這一幕，看得徐光啟一陣害怕。

陛下的這份作態(tài)，被他看見了，會不會一回去，就會殺他的頭啊？

朱仙之知曉弟弟打的什么鬼主意，笑著說道：“你拿去便是，是獻(xiàn)給陛下，還是留著掙錢，都隨你。”

“但是，此物并不復(fù)雜，一旦配方傳開，便是人人都可制作出這等甘醇之酒了。”

朱由檢面色一喜，這沒問題，到時候直接在皇宮的作坊里面制作，各道工序分人掌控，這樣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徐光啟默默驚詫。

不復(fù)雜的工序，卻能做出如此甘醇之酒，那豈不是說明，成本低廉，卻可以賣出高價？

那這個配方，價值何止萬金？

陛下這聲哥，叫的是真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