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識打了個哈氣，使勁伸懶腰。

本就禿頂的他，濃厚的黑眼圈看上去格外惹人注目。

“請進。”

他起身倒了杯熱茶，好奇地望著面前的女學生，不由得道：“你不是李教授的學生么？找我有事？”

“崔教授您好！我叫黃麗麗……”

黃麗麗探頭探腦，緊張地目光四處游離，就像在找什么東西。

她壓低聲音，對崔忠識說道：“李教授讓我來提醒您，那個陳教授在偷偷搗鬼，關乎實驗室的前途，您千萬要小心。”

“哦？李長庚還有這心思！他不恨我了嗎？”

黃麗麗有些意外地道：“您說的話，跟李教授吩咐我的一模一樣，他還說……嗯……當年的事責任不在您，有些東西，您該放手了。”

崔忠識先是錯愕，然后用笑罵掩飾復雜的情緒，“這王八蛋什么話都跟學生說。你回去告訴姓李的，以后微信找我，別跟特務傳情報一樣，像是小孩子。”

“李教授還說，您給他微信刪了，所以要搞情報工作。”

崔忠識被話堵得臉通紅。

“他還說什么了？”

“還有句話，但李教授說您要是生氣了，就不能說。若是沒生氣，才可以講。”

“我不生氣！哈哈哈，我沒生氣！”

黃麗麗偷偷瞄了眼崔忠識扭曲的臉，低頭看手機，模仿著李教授的語氣讀道：“小崔啊，我剛買了輛奧迪A8L，全款，比你那套按揭的爛尾樓還貴，這回真生氣了吧？”

崔忠識差點背過氣去，手指顫顫：“滾蛋！”

黃麗麗落荒而逃，跑出去，她又從門后探頭出來，猶豫道：“崔教授，還有件事，是我想對您說……信息樓好像鬧鬼，能不能告訴李教授，別讓我這么晚給您傳話了，我有點害怕……”

“我看他李長庚才是鬼！氣死鬼！”

崔教授拍桌子到手痛，他深呼吸，然后披上衣服道：“算了，我送你到大門。”

他頓了頓。

“李教授提到的那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說，尤其是陳旭剛和邵院長……算是我請求你。”

黃麗麗用力點頭。

崔忠識嘆氣，出門前，他望向角落里某個一塵不染的相框。那是一張合照，上面有他自己，有李長庚，有陳旭剛，還有一些被涂黑的身影……不同的是，那個時候還很稚嫩的他們，相互手搭著肩膀，笑容燦爛，意氣風發。

他走過去把相框丟進柜子，上鎖。

“現在只剩你死我活了……陳旭剛。”

……

“首先得有一輛車。”

魏昆盯著手中怪里怪氣的車機套件，7寸lcd屏幕，鋼琴漆面，古典旋鈕，哈曼音響，除了往外冒血沫子，沒有太大缺點。

這就是紙車的最新偽裝形態，現在它不該叫紙車，叫智能車機導航系統了。

實際上跟智能、跟導航、跟車機都沒有半毛錢關系，這就是一個腦子里只有簡單飆車欲望的鬼，創死人算自助餐服務。魏昆思索過，這東西要是安裝在全險半掛上，那該有多帶勁啊！跟自爆卡車似的。

但這念頭僅限于想想，創人是要扣功德的。

職業標簽限制的鬼，不能主動傷害人，害人會扣除功德。因此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已經跟它們關系不大了。不過，這不妨礙對同類動手，半年道行的紙車，要不是有魏昆攔著，它差一點被九十九年道行的垃圾桶女士硬生生回收銷毀。

魏昆望著紙車僅有1點的功德值發愁。

過了今晚，它的儲備糧就會被扣光。和拉拉不一樣，拉拉可以喂垃圾吃，比較好養活。但紙車必須要工作干活才能賺到功德值，這成了擺在魏昆面前的難題。

而且正常人上崗還要培訓和實習。

想要讓紙車進入工作狀態，還需要點小小的測試與準備。

“吸溜……”

魏昆邊吃花甲粉，邊百無聊賴地翻著網頁，無視了咬在屏幕一角瞪倆大黑眼珠子盯著自己的白色身影。

哈呸——！

拉拉故意往魏昆臉上吐血沫，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但魏昆看了眼客廳的“命案現場”，已經不在乎這點行兇痕跡了。

“我想……上網……”

某鬼陰森森地飄到屏幕另一側，然后。

哈呸——！

“我想……聊天……”

魏昆擦臉冷笑：“說得好聽，真會美化自己，什么聊天，你那叫找罵！”

“你罵我唄……”

魏昆：“？”

他不想再搭理這個沾點變態的鬼東西。反正有1點低保呢，暫時餓不死。

魏昆先登錄到本地的咸魚、趕集和58同城，標注了“公司樣品、僅供測試、妹子99新”的紅色警告字樣，把這臺智能車機以堪比白送的低價掛了上去，苦等一位膽子大的幸運顧客。

然后，他打開淘寶，翻看著劉玉璞的網店。

這是一家名字叫「敏若Mirror」的精品女裝店，主打時尚和年輕風，款式繁多。比起同類型的女裝店，均價上稍貴，但并不影響銷量，分類的年均排名一直牢牢占據著前五的黃金位置。

他問過劉玉璞店鋪名字的含義，本以為是Mirror的美式發音，沒想到她說的是——趙敏與周芷若，這個敏若。

看不出她還是位武俠迷。

魏昆翻了翻便皺起眉。

歷史評價還是好評居多，偶爾的差評要么得到了妥善解決，要么就是明顯的胡攪蠻纏，并不會影響店鋪的風評。而近期評價，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這些“顧客們”肆意宣泄著不滿：質量差、服務態度壞、物流慢還涉嫌侮辱女性。

“侮辱女性？！”

魏昆特意點開那條評論，起因是某女博主給粉絲家人們爭取到了5折優惠，但被客服婉拒，理由是并未接到過相關活動通知。實際上，這就是那個博主大V想借著人多勢眾，用輿論壓力逼迫賣家賣超低價，實現她靠名聲恰爛錢的如意算盤。

劉玉璞不介意給女客戶些價格福利，但她很討厭這樣自作主張、借花獻佛的博主大V，所以即便被再三威脅，最后還是果斷回絕了。

至于其他差評，不仔細分辨的話，根本無法區分哪些是水軍的話術，哪些是真實評價。

這些顯而易見是同行潑污水了。

好在“敏若女裝店”靠著打骨折般的特價活動，強行頂住了差評帶來的負面影響，沒有讓自己的客源被新同行搶走。可這種燒成本的價格戰，又能堅持多久呢？

魏昆偏頭瞄了眼拉拉，目測尺碼，在店鋪下了一單……大號童裝。

拉拉的報答是一口血唾沫。

他才剛剛付款，劉玉璞的電話就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