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從來沒保重過自己。

沐魁離宗期間，他仍舊在不斷努力，收獲的卻只有誤解。

雖如此，但他從未放棄。

數年后，沐魁終于回宗，但那時，江辰已被逐出師門。

原本按照規矩，江辰這個大師兄被逐后，第二真傳林慕白應該替代其位置。

但對此，蕭紅衣卻不愿意。

沐魁回宗時，蕭紅衣正站在江辰曾經的住所前發愣。

許久未見，蕭紅衣憔悴了不少，據說自江辰被逐出師門后，她鮮少外出，幾乎每日都在峰主閣內，偶爾外出也只會來江辰曾經的住所前發呆。

“師尊……”

沐魁想安慰，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沐魁，你說江辰現在在干什么？”背對沐魁，蕭紅衣輕聲呢喃道：“他應該很恨我這師尊吧？我明明說過，師徒一心，不離不棄，卻又將他逐出師門。”

“師尊，大師兄真的那般罪不可赦嗎？”沐魁不確定道。

“罪不可赦的不是他，而是我。”蕭紅衣搖搖頭，回道：“是我沒有教好他，是我太無能，才讓他接連犯下大錯，是我……”

她一直在呢喃著，聲音越來越輕。

到最后時，已帶有明顯的哭腔。

沐魁聽得心酸不已，連忙勸說：“既然師尊舍不得大師兄，何不再將他接回來？要不，我去一趟？”

“不了。”

蕭紅衣拒絕，再次呢喃：“沐魁，最近這段時日，我一直在回憶、思考。最終我發現，好像已許久，沒見過江辰笑了。他……”

她的聲音又哽咽了幾分，道：“或許我的大徒弟，你的大師兄。江辰他……他在這九衍宗，并不快樂。”

“……”

沐魁聞言沉默。

若非蕭紅衣點穿這點，他還真沒發現。

確實。

自清檸長大后，他也許久未見江辰笑了。

“吶，沐魁。江辰不是喜歡作惡嗎？那他為什么不開心？”蕭紅衣又問。

這個問題的答案，沐魁也不知道。

是啊。

都說江辰本性難移，為禍九峰、宗門。

像這種隨性而為的人，不是最應該無拘無束，逍遙天地間嗎？

可為何……

為何江辰失去了笑顏？

沐魁不善思考，只得不停搖頭。

不忍再打擾蕭紅衣，他又來到了面壁碑前。

碑下有個少女，正抱著酒壺，醉倒在一只大白虎的身上。

“三師姐，你喝多了。”沐魁上前安撫。

清檸沒有回話，只是哭。

沐魁想將她懷中的酒壺搶過，卻被小白齜牙咧嘴威脅。

“清檸喝酒怎么了？哭下怎么了？我不管那江辰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清檸現在很難過！”小白道。

“……”

沐魁被懟的啞口無言。

無奈，他只得同樣取出一壺酒，陪清檸痛飲起來。

酒過三巡，清檸俏臉上已滿是酒意。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

她昂首望天，一直在重復這句話。

“什么為什么？”沐魁不解。

“為什么大師兄他，他不愿意帶我走？”清檸不解，接連低語道：“明明他只要給我一個眼神，給我一點自信，告訴我還是在乎我的，我就愿意陪他一起離開。可他……”

“可他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無論是做壞事被抓，還是被逐出宗門的那刻，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小時候，他明明跟我說過。”

“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是他的師妹！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哪怕是騙我也好。”

“我只要他一句話，一個肯定的眼神，一個呵護的動作。”

“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他去。”

“無論正道邪道，我都愿意陪著走。”

“可他眼里沒我，他果然，不在乎我……”

這些話，讓沐魁心中難受不已。

但此刻江辰已被逐出師門，他又能如何？

就算他去找江辰，去求蕭紅衣收回成命，但此事造成的傷害，能夠彌補嗎？

再者。

九衍宗，又會再接受江辰嗎？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如今的沐魁，只能不斷陪清檸飲酒。

不知喝了多久，他也有些醉了。

他想起了離宗前時，眾人在這面壁碑下飲酒的畫面。雖都未言語，卻又讓人心生暖意。

他也想起了自己臨走前，對江辰說過的話。

“大師兄，保重。”

保重？

此時此刻，一個疑問在沐魁的腦海里浮現。

他的大師兄，真的保重過自己嗎？又真的開心嗎？

對此，沐魁不解。

他能比其他人想的更多，是因為本就是逆天之人，對這老天有種天然的排斥。

而正是這種排斥，讓他看的更深，且想的更深。

很快，清檸徹底醉了。

雖醉的不省人事，醉的神智全無，卻仍舊在重復那句“為什么”……

讓小白照顧好她，沐魁搖頭離去。

他來到切磋臺。

或許是靈酒的影響，在那切磋臺上，看到了自己和江辰切磋時的景象。

他來到山腰古樹林。

古樹林間，似乎有道白衣身影，正單膝跪地，鮮血侵染白衣。

他又來到了九峰山腳。

他初拜九峰時，江辰的話語浮現。

“沐魁，此后你就是我九峰第四真傳！而我，就是你的大師兄。”

突然，沐魁呆在了原地。

因為他記得。

那日的江辰，說這話時……

在笑。

笑的爽朗、干凈，讓人如沐春風。

回過神來后，他扭頭急奔。

他先是找到了清檸，詢問后者入門時，江辰笑了嗎？

清檸雖醉，但仍舊不停點頭。

他又找到了林慕白、姜憐月二人，詢問相同的問題。

“嗯，笑了。”略作沉吟后，林慕白回憶道：“我初入門時，那時的大……江辰，確實笑得讓人舒心，那笑容我至今記憶猶新。”

見沐魁看向自己，姜憐月也道：“當時我還曾感慨，世上怎會有笑的如此干凈的人。”

“四師弟，你問這些做什么？”林慕白不解道。

沐魁又是一愣。

他也不知為何要問這些，只是腦海里有個疑問。

江辰行惡時，從未笑過。

可每一位師兄、師妹入門時，卻笑得干凈爽朗。

這是為何？

沐魁不懂，卻感覺到頭疼。

“這九峰沒了大師兄，安靜了不少。”林慕白突然道。

“不是安靜，而是沒了活力，這是為什么呢？”姜憐月接話，不解。

對于兩人的感慨，沐魁聽到了。

一個疑問在他的腦海里浮現。

江辰，這個九峰大師兄，真的有那么壞嗎？

但這個疑問的答案，眾所周知。

畢竟江辰的惡行，無一不是證據確鑿，且許多事是眾目睽睽下。

無論如何，沐魁討厭九峰如今的氣氛。

回宗不久后，他便再次外出。

而這一次的離開的時間，注定會很長，很長……